上卷 黎明之祈 坍塌(第5/5页)

林伊兰沉默,秦洛继续说下去,“甚至可以宣称孩子是我的,作为我的长子让你生下来,视如亲生一般养育。”

“条件?”他当然不会仅是个大方的好人。

“杀了那个男人,我不希望他活着。”秦洛阴沉下来,盯着她的眼神带着无法描述的憎恨。

杀死……菲戈?林伊兰指尖开始发抖,险些捏不住杯子,“为什么?”

“难道你认为理由还不够充分?”秦洛嘲讽地反问,目光掠过她的小腹,“杀了他,而后本分地做秦夫人。我保证善待这个孩子,这已是超乎想象的让步。”

“……为什么让我……”

“因为林公爵要他活着,而我想他死。”撕下温文有礼的面具,秦洛显得厌恶而不耐,“你可以选择究竟听谁的,我想你明白一旦公爵发现,绝不会让你有机会生下他。”

长久的静默后,秦洛拉开门,“我给你一星期考虑,你该清楚时间不多了。”

门开了又合上,房间只剩她一人。林伊兰环住身体,无法遏制地发抖。

不知过了多久,臂上传来推搡。林伊兰眼中映入安姬的脸,她紧张地唤着什么,隐约听到片断的字句,林伊兰挣扎着握住下属的手反复乞求。

“不……不要军医……求你……安姬……不要……”破碎的请求尚未得到回应,她已支撑不住身体,在高热中昏迷过去。

凌乱的梦境犹如地狱,时而是熊熊燃烧的火刑柱上焦黑扭曲的人体,时而变幻成阴冷浊臭的水牢。恐惧犹如附骨毒藤缠绕着林伊兰,直至她落入黑暗的深渊。

如果可能,她希望自己永远不再醒来。可惜神灵并没有仁慈地回应她这一请求,当神志恢复,林伊兰回到了比噩梦更糟糕的现实。

“长官!”安姬的面庞从模糊渐渐清晰,似乎松了一口气,露出喜悦的笑,“您终于醒了,这场高烧真可怕。”

可怕?不,可怕的不是生病。

安姬扶起她,在她身后垫上软枕,又端过水杯协助她喝药。

“您坚持不肯请军医,我只好拿了药让您静养。您已经昏迷整整两天了,再不醒我真不知该怎么办了。您额上的伤我替您包扎过,伤口有点深,可能会留下痕迹。”

安姬没有问她伤口的来源,也没问她突然病倒的原因,只细致地提醒,“钟斯中尉来过,我想他看了可能会坚持叫军医,所以代为推托了,等您康复后最好前去致谢。”

“谢谢。”她的声音仍残留着高烧后的嘶哑。

“这不足以回报您曾给予我的帮助。”安姬清秀的脸温暖而真诚,“您太憔悴了,这一阵该好好静养,中尉嘱咐您多休息几天。”

林伊兰恍惚了一阵,被子下的双手环住小腹,轻轻合上了眼。

窗畔的人沐浴着柔暖的金阳,淡漠的眼睛空无一物。

安姬暗暗叹了口气,“长官,您的信。”没人清楚长官被将军叫去后究竟发生了什么,安姬不敢多问,私下却禁不住担忧,只希望家书能让长官心情稍好。

林伊兰执着信的指尖被阳光映得透明,忽然一颤,薄薄的信纸没能拿住,落在了膝上。

请假超乎想象地顺利。她的假期已全部用完,按理不复获批的可能,钟斯中尉却看也不看就签字批了病休,同时粗声吩咐,“滚回去多待几天,回来的时候别再是这副鬼样。”

林伊兰无话可说,敬了一个军礼。走出中尉的办公室,想起秦洛的时限,林伊兰往军营另一区走去。

训练场上一群士兵正起哄嬉闹,挑动各自的长官上场较技。秦洛虽然是贵族出身,却从不对下属摆架子,他时常参与游戏式的竞斗,在场上依然一派轻松,反倒是对手的中校戒慎紧张,唯恐在人前落败。

军官对阵比士兵较技更具吸引力,引来无数人围观起哄。

很明显,秦洛占了上风。中校受挫心急,更不愿输给外来对手,激烈的攻击愈加破绽百出。秦洛退了两步,一闪避过攻势,侧肘一击,正中对手肩颈。中校脚下一软,臂上却被秦洛提了一把,避免了摔倒落败的局面。

几下过手动作极快,旁边的士兵多半没有看清。中校输掉斗技,却对秦洛的手下留情心生感激。秦洛被下属笑闹着簇拥,他大方地抛出钱袋请客,引起了满堂欢呼。

吵嚷中一个士兵挤上去说了几句,秦洛笑容微收,抬眼环视场内。他的目光所触尽是哗然喧笑的士兵,已找不到曾经出现的丽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