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十面埋伏(第7/9页)

说到这里,门外忽然跑进来个人,拉拉扯扯地急忙把她急拽了出去。她跟着那人走到房外暗处站定,就听那人说道:“当家的,山下来了一队兵,找人的。”

“找谁?”

那人伸手往房里指了指:“我听着,找的就是他。”

满山红压低了声音:“你给我看紧了他,别让他跑了。我去会一会那队兵。”

(四)

满山红带着两名小兄弟出了她的“山寨”,去见了那队士兵的头目。在和那小头目谈了半个多小时之后,她送走了小头目,往回走的时候,一颗心就“怦怦”乱跳起来了。

小头目自称是张嘉田师长的部下,问她有没有见着雷一鸣。她不知道雷一鸣是谁,但是一听对方的描述,就知道他们要找的人,必是自己白天一枪打下来的那位。于是她问道:“雷一鸣是干什么的?你说说,我知道了,也好给你们留意留意。”

小头目答道:“他?他的官儿大了,他是直隶省的督理。”

满山红听了回答,脸上因为太脏,所以一点颜色也没变,只道:“行,我记住了。以后要是瞧见了这人,就把他绑起来给你送去。”

三言两语,她就把这一小队士兵打发走了。然后一路跑回了她那间屋子里,对着雷一鸣,她说了两句话,第一句是“原来你还真是个大官儿”,第二句是“那个张什么的师长已经派出人来找你了”。

雷一鸣盘腿坐在炕上,听了这话,不动声色:“他找我,不是应该的吗?”

满山红站在屋子中央,问他:“那你今夜还走不走了?”

雷一鸣想了一想,反问道:“你的意思呢?”

满山红答道:“我看你还是别走了,这个时候你下山去,不是自投罗网吗?”

雷一鸣听到这里,心中一动——这个野丫头虽然凶悍狡猾,但能说出方才这一句话,便足以证明此刻她是站在了自己这一边。从此地到安土镇,原本并不是遥远的距离,可如今他肩膀负伤,又是单枪匹马,想要穿越张嘉田所布下的层层防线,便是难如登天。而这个野丫头能在这座鸟不拉屎的荒山上盘踞,足能证明她是个有点本领的小女匪。

“那我不走了。”他告诉满山红,“你也说了,我是个大官儿,真要是被那帮小兵打死在这荒山里,可是犯不上。”

雷一鸣忍着肩伤的疼痛,躺在热烘烘的炕上。这屋子是满山红的屋子,满山红在炕的另一侧靠墙坐了,也不睡觉,摸着黑嗑瓜子。嗑着嗑着,她忽然发觉雷一鸣并没有入睡,便大大咧咧地和他搭起了话。

一席话谈下来,她大概明白了雷一鸣是为何而来,又是为何而败。雷一鸣也打听清楚了她的出身——她的出身堪称一味黄连,除了苦没别的滋味。

她本是西北人,幼时家里闹了旱灾,活不下去,她爹她娘便带着她一路向东逃难。逃难路上,她父母双亡,成了孤儿,苦也吃尽了,难也受尽了。十三岁那年她到了这里,山下村中有个二流子见她是个孤女,便想强占她做自己的老婆,哪知道她是个见过无数恶风恶浪的,二流子占便宜未遂,反倒被她一刀子捅了个透心凉。

她惹下了人命官司,所以索性跑上了山——此地水土贫瘠,日子凄苦,山上专出土匪。她先是给一个土匪的压寨夫人当丫头,当着当着,就显出了不凡来,最后竟是召集了一帮十几、二十来岁的小伙子,自己立了山头,打出来的字号便是满山红。

今年她也只有十七八岁,然而已经干惯了杀人越货的买卖,今天本来是想猎只野物回来开斋的,结果打鹿不成打了个人。在杀人绑票的时候,她不大把人当人,杀人像杀一只鹿;可雷一鸣并不是她看中的肉票,她把他当鹿打了,心里总有点儿过意不去。

“你别记恨我啊,我真不是故意的。你都不知道你那时候有多像一只鹿——”她在暗中抬手做了个手势,“唰——的一下就冲过去了,我以为只有鹿才能跑得那么快。”

雷一鸣现在自然是不敢和她算账的,她说自己是无意,他决定就算她真是无意。本来双方无冤无仇,她应该也不会是存心要打他一枪的。他大人有大量,跟个小女匪计较什么呢?

满山红继续嗑瓜子,嗑着嗑着不嗑了,竖起耳朵倾听雷一鸣的呼吸声。他的呼吸有点颤,不稳定,她便扔了瓜子,手脚着地爬过去,用脏手摸了摸他的额头。额头有些热,她收回手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对比之下,她确定了他是在发低烧。

“我这头鹿病了。”她暗暗地想,“这怎么办?”

满山红从来不生病,她手下的兄弟们,也都从来不生病。

她不知道怎么照顾病人,只能往雷一鸣身上又加了一层棉被。雷一鸣的右手伸在了外头,她本想把这只手塞回被窝里,然后一抓之下,她愣了愣,随即笑了:“哎,你可够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