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前缘散(第4/7页)
眼瞅着后门就在跟前,宋琛总算放慢了脚步,松开她的手示意前方:“你有什么疑惑,一并问了吧。”
宋瑜莫名其妙地看向他:“外面有谁?”
然而宋琛却不肯多言,只守在不远处一动不动,打定主意要让宋瑜过去。
宋瑜拗不过他,一步步谨慎地走往后门。木门年久失修,两侧是半人高的草丛,她推开虚掩的门,看清外面立着的人后赫然愣住。
谢昌就立在几步开外,不知在这儿站了多久。他身后是一道小河沟,岸上栽种几株青翠绿柳,柳枝垂在水中搅动着涟漪,一袭月白色的袍子更衬得他人如碧树,面如冠玉。他就这么静静地凝望着宋瑜。
几日不见他形容疲惫憔悴,眼下是一片浅淡青黑,他朝宋瑜轻道了声三娘,话语透着浓重的哀痛与不甘,却又只能化作一声无可奈何的轻叹。见到他这模样,宋瑜心中再多的怨气也在转瞬间烟消云散,不知缘何竟对他心疼起来。
宋瑜没走上前,只站在门外与他对话:“谢公子不是才同我退亲,此刻又为何要寻来?”
两人之间好似隔了一条无法跨越的沟壑,她不上前,他只能放低姿态迁就。退亲何曾是他的意思,自打父母从花圃回来后便忽然转换态度,权衡过后执意要与宋家退婚。不知霍川同两人说了什么,但大致内容可以想见,无论他如何反抗都毫无作用。自己并不善于分辨瓷器的好坏,谢家之所以能成为陇州城里最大的瓷器商,几乎全赖这个伙计的相助,而且眼下陇州城里也有很多人在经营瓷器生意,那些人家对那个伙计觊觎已久,此时,几乎都在想办法把他救出去收为己用。一旦他去了别人家,那谢家的生意,也算是做到头了。此刻,能挽救谢家的唯有这一条出路,就是霍川给的。
宋瑜同他退亲了,再也不是他的……或许不出多久她便要嫁给别人,思及此谢昌便满心悲痛,这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姑娘,最后却只能拱手让人。
谢昌垂眸轻笑,宋瑜这才发现他左脸颊有个浅浅的酒窝。谢昌顿了顿,轻轻说道:“我怕有些话此刻不说,日后便再无机会了。”
宋瑜盯着他看得发怔:“你说。”
没想谢昌忽然抬头,猝不及防地对上自己的视线。宋瑜面露赧色,双手背在身后交握,眼睛四下游移,很是心虚。
她穿着白绫对襟短衫,底下是一条湖绿色织金花鸟纹马面裙。灵动的一双妙目顾盼生辉,长长的睫毛像振翅欲飞的蝴蝶,张开翅膀便能飞到他的心头,将他整个胸腔都占据。她樱唇微微抿起,让人想起别院里被霍川吻过的模样。谢昌眸色一黯,饶是这样渴望,都狠不下心强迫她,他大抵真的不如那人。
他勉强牵起嘴角,一张口才发觉声音涩哑:“三娘还记得大隆寺时,你我二人被抛下一事吗?”
宋瑜不解地乜向他:“自然记得。”
那是她正经头一回与他接触,彼时她还对他心生抗拒,处处刁难他,如今想想实在不应该。
“原本下山的路另有一条,但我却选了艰涩难行的小道,目的只为了与你多接触一些。”对上宋瑜诧异的目光,他缓缓地道,“后来我生辰临时改了地方,也是因为你,我想与你多些机会相处。我一直觉得自己还有的是时间,甚至能够慢慢陪你一辈子,可惜最终打错了算盘,你我始终无缘。”
他背着她下山,教她放纸鸢,最终也没能留住她。
宋瑜讷讷地说不出一句话,长这么大头一回被人告白,可惜这个人却跟她再无瓜葛。再多的情意只能埋藏心底,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谢昌靠近她,控制不住地想与她亲近,最后却停在她身前:“三娘上回说要重新陪我过生辰,此话还作数吗?”
都过去那么久的事了,难为他还心心念念地记着,可是他们两人已经没关系了,若再来往……
谢家退亲,两家难堪,母亲今日气急,必定不许她再跟谢昌有牵扯。然而一对上谢昌那双戚戚双目,见他双眸中平日的光彩全被哀恸所取代,她又于心不忍。宋瑜想了想,道:“作数,只是得让宋琛作陪,不能让旁人知晓。”
谢昌面露愉悦,已是莫大欢喜:“到时候我让人接你,一定教你学会放纸鸢。”
宋瑜被他感染,情不自禁地跟着点头,唇边绽出一抹盈盈浅笑。
迎面吹来晚风,脸上冰凉,宋瑜抬手摸了摸才发觉濡湿一片。她眨了眨眼并未觉得眼睛酸涩,可不知何时,她已经流下的眼泪。她刚掏出绢帕来擦拭眼睛,宋琛就从一旁蹦到她跟前:“你们两人说了什么?”
宋瑜抬眼打量着他:“是你请他过来的?”
他底气不足地摸了摸鼻子,旋即注意到宋瑜湿漉漉的双眸:“你怎么哭了,如今婚都退了,你还舍不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