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六章

梁王闻言登时一口气险些厥过去,怒道, “你怎么这生说不透呢, 那可是贵妃, 能与旁家的妾相提并论么?”

顾令月闭目不语,只是冷笑。

什么贵妃,便是说的再尊贵, 论到底还不是一个妾么?

梁王瞧着顾令月, 勉强忍了口气。

转念一想,昭国到底是皇室所出血脉, 骨子里的这份傲气倒也有几分欣赏。“论起来我也是你的娘家长辈,不要说我不为你考虑,老头子便僭越再做一回主:

大家各退一步, 你先入宫做个皇后, 待过上个一两个月, 再让圣人将你由贵妃封后。这样子你也终究算是封后, 也是堂堂正正的正妻,绝无辱没之处;对朝臣而言, 先做贵妃再封后, 也算是大场面上交待的过去。如此可皆大欢喜, 你看如何?”

他这般一说, 自觉此法方方面面皆可顾及,可谓欢喜完满不过。不觉伸手捻着胡须,神态悠然。

顾令月听在耳中,却郁起一蓬郁火, 猛的一扬眉毛,“梁王叔祖这个法子,请恕阿顾没法遵从。”

“你,”梁王登时气怒,指着顾令月道,“不识好歹。”

“您就当我不识好歹吧,”顾令月冷笑,睫毛微颤,道,“就算同是皇后,直接入宫封后和先封妃再进后区别可谓极大,权贵之人心中人人清楚。我敬叔祖您是长辈,您也别指望着我是个傻子,由着您糊弄。”

她虽初始之时确实没有想过和姬泽天长地久。可在一起的时日久了,到底动了心肠。且如今又有了麟奴,总是盼着他们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如今这般时刻,九郎在长安,为了名正言顺的迎娶自己为皇后入主大明宫,正在努力奋战。自己被他遣至骊山遮蔽风雨,若是动了柔心自己答应了,可谓不战而败,莫说对不住自己,又如何对的住姬泽想将世间美好的一切捧到自己面前的这份心意?

眉宇之间百般倦怠,“梁王殿下若是不满意我,大可直说。阿顾虽然自傲,也没觉得自己人见人爱,能讨得所有人喜欢。可也别打着身为长辈为我考虑的旗号,让我做出让步。”

面上戾气一闪而过,“我可没见过哪家长辈,会让自家晚辈放着好好能做的正妻不去做,偏偏要让她去先做个妾的!”

梁王闻言怔了片刻,微微自惭,双方不谐,甩袖负气气而去。

顾令月瞧着梁王远去的背影,漫天夕阳,神色中闪过一丝落寞之色。

碧桐瞧着顾令月神色,百般心疼,命人将小皇子抱了过来。

柔声劝道,“郡主,您别难过。梁王殿下不知道您的好,在奴婢心中,您合应该是大周皇后的。”

顾令月眉宇倦怠,“没事。”

淡淡道,“这等事情很是艰难,我心中早有预料。梁王虽然说话不太中听,实则当面锣对锣鼓对鼓,对我也不算太坏。”

麟奴被乳娘抱着过来,

顾令月听闻麟奴咿咿呀呀的声音,登时心肠软动,将此前的惆怅心思放在一旁,连忙接过麟奴抱在手中,

“麟奴,阿娘在这儿呢。”

小麟奴不知道娘亲如今什么心情,露出无齿的笑容,天真可爱。

顾令月逗弄了麟奴片刻,望着天边漫卷云霞,叹了口气,“如今阿兄在长安,为了我的后位正在与朝堂宗室抗衡。我领他的这份情意。如今避居骊山,虽然不能给他什么助力,起码也不能自己拖了后腿,让他泄了这份心气。”

一树飞鸟振翅飞起。皇帝立后旨意,张皋梗着脖子不同意,不欢而散。

政事堂中,张皋正襟危坐,默默不语。

柳相入内,瞧着这般情状,心中叹了一口气,上前劝道,“张老弟,你我同僚多年,也算有些情分,今日僭越劝说几句话,昭国郡主圣心隆重,素来性情静默,谨守分寸,少有涉政事。如今又育有圣人唯一皇嗣,立后已是大势所趋。您又何苦梗着脖子反对,若是因此招致圣人不满,着实不大值得啊!”

张皋沉默不语,想起当年济阴驿馆之中,叛军在馆外攻打,圣人却一直延滞在昭国郡主室内,圣宠当日便有端倪。可谓红颜祸国矣,可恨自己虽稍有觉察,却无力坚心阻止,竟至令此女坐大到如今地步。

前事未谏,后事可追。

如今昭国郡主妾身未明,自然谨守分寸,待到日后封为名正言顺的皇后,又携有圣宠和皇长子,如何会不想着法子涉政?介时说不得又是一个应天女帝。忽的生出一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豪迈之情。拱手道,“柳兄不必多劝,我心中自有坚持。”

婉拒柳忱好意,张皋负手而立,望着堂外院中参天槐树,晚风萧瑟,吹拂枝叶沙沙摇晃作响,面色阴郁。

贞平十年七月,帝于紫宸殿朝会下旨立昭国郡主顾氏为皇后。宰相张皋跪地叩首请求圣人不允,将官帽置在一旁,言如圣人坚持立后,请罢黜微臣官职。姬泽对张相早有不满,索性借故“成全”张皋心意,除宰相张皋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