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难舍(捉虫)
庭院里,树枝折断的声音不小,还是被耳尖的沈黛听见了,她好奇的探头过去,却只来得及瞧见崔彦高大的身影大步朝外而去。
她不禁心里一慌。
他是不是听到她的话了?
他是不是生气了?
他会不会再也不管父亲的案子了?
卑微如她,害怕之前所有的努力即将前功尽弃,硬是努力咽下心底刚刚升起的几分矫情心思,匆匆喊住了他道:
“世子。”
崔彦坚定的步伐陡然就是一顿,被搅碎的心似乎又重新拼凑了起来,似冉冉升起了一股隐秘的期待来。
她如果过来哄他,求他留下来,他就当没听到刚才的话。
他缓缓转身锐利的长眸在她身上自上而下扫过,那深深的瞳影从幽邃、沉晦逐渐清明,最后停留在她忐忑、颤动的双睑上,审视久久。
却只看到她眼里的恐惧、纠结,她在怕他,是怕他走了,沈必礼的案子再也没人管了吧。
想到此他不禁发出一声轻嘲,嘲笑自己怎么就这么容易心软,她只轻轻一个呼唤,就能让他轻易推翻自己的决定。
他掐了掐虎口位置,让自己重新变得冷硬起来:
“你有何事?”
沈黛还停留在他那低低的一声轻嘲之中,他不知道他在嘲笑什么?
嘲笑自己口口声声在背后说着不屑于他的那些手段,却又不得不像条哈巴狗样向他摇尾乞怜吗。
她觉得自己的自尊像是受到了冒犯,咽下心底的那口气,原本想好要如何低声下气哄他的话,就被她转个弯吞掉了,转而问道:
“是想请教世子,可知道端阳公主的驸马是哪里人氏?”
崔彦忍不住又是一声冷嘲,幸亏自己几分理智尚在,不然还真以为她这份楚楚可怜之态是想求着他留下来呢。
不过再一思索他提的问题,眉头不禁又拧了起来,千防万防安驸马的事情还是被她知道了,想起她在江宁替顾娘子和李大郎伸冤的丰功伟绩,他很是有点担心她在京城天子脚下又干出什么事来,那到时候可不是像在江宁那般好收场了。
顿时表情也肃重了起来,声音也变得十分严厉道:
“安驸马的事情你别插手,事情闹大了,我也护不住你。”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的转身就走了。
只剩沈黛还愣愣的站在风中,他果然一早就知道李安的事情,可李娘子是他的救命恩人啊,他竟然会瞒得这样紧,就当这事儿不曾听过一般。
大热的天,他忽觉得脚底有一股子寒气缓缓升了起来,让人毛骨悚然。
他竟心机如此深,连她都不告诉,枉她日日与他同床共枕,交颈而眠,想想自己真的了解他吗?
想完,她冷哼一声就往书房去,像李安这样的负心汉、垃圾,他凭什么当驸马逍遥自在,留妻子、老娘、一双儿女在农家蹉跎,苦苦盼着他,她偏要写信,告诉李娘子李安考上状元、当驸马的事情,让她携带儿女上京来戳穿他的真面。
她取了一支散卓笔蘸了墨,半晌,却只眼睁睁的看着墨汁滴落在宣纸上,晕染成一片黑迹,久久无法动笔。
假如她写了这封信,李娘子真的上京来戳穿了安驸马的真面目,那之后呢,端阳公主大方一点将她收回府邸做个妾室,孩子都变成了不太敞亮的庶子;不大方的话就会让她无声无息的消失了;再理想一点官家插手此事,申斥驸马不仁不义、罔顾人伦、愚弄皇室,命令驸马和公主和离,剥夺李安的功名再打个半死,判个充军流放,从此李娘子一家就能过上好日子了吗,可以想象回去之后的一地鸡毛,本就艰难的生活还要多个累赘,怕是还不如从来没有他这一号人物吧。
思虑良久,她终于丢了笔,无奈摊手靠在椅背上,这会儿她不得不相信崔彦是对的。
李娘子当作不知道这个事儿,就当作她那心心念念的郎君早已死在了青葱年少的美好岁月里,然后一家人好好过自己的日子才是最好的。
他竟又觉得崔彦的态度似是对的,只对他说话的语气过分凶了点。
也不知道他那会儿气势冲冲的又去了哪里?这个时候天就要黑了,他不是回府邸就是要过去白行首那歇息了吧。
只不管如何都与她无关了,她只带着青桔、小禾在胡椒苗圃转了一圈,就回去用之前做的茉莉花粉舒舒服服的敷了个面膜,早早歇下了。
昨儿没睡好,今儿要好好的补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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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目低垂,霞光漫天。
崔彦今日早早就下衙了,这会儿晚膳都没食,长橙见他去而复返很是有点诧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