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交恶。(第3/4页)

直到有一双温暖的手,给她洗头,帮她擦头发,还告诉她,洗一次头要两百文。

那时,何玉娘开始思考,两百文是什么。

直到现在,破开所有雾霭,她终于又一次面对这个世界——陆泛真的死了。

冰冷的石碑上,滴下一滴滴热泪,一阵微风拂过,何玉娘掺着大半银发的发髻动了动,似乎是有谁无奈轻抚。

云芹等了会儿,见何玉娘情绪稳定,她提着篮子上前,给了何玉娘一方手帕。

何玉娘哽咽着,擦擦泪水,道:“他太苦了。”

陆泛少有才名,陆家有意培养,转折在却在那年秋猎,昌王遇刺一事上。

盛京之中各家惶惶不安,昌王自昏迷醒来后,咬定是陆湘给刺客递消息。

而陆湘和昌王多有龃龉,秋猎也在场,但是明眼人都知道,他却不可能和刺客勾结。

昌王摆明是要折腾陆家。

可是叫陆家本家舍弃长子陆湘,那是万万不能的,转而丢出陆泛,只说在场的是陆泛,而非陆湘。

他们选陆泛,是选其他人分量不够,昌王不会罢休。

此事果然成了一桩公案,陆泛代替陆湘,被羁押在牢中,终于等查得陆家清白,昌王也松了口,已过去三年。

而短短几年,陆泛家破人亡。

他本是不想回盛京,然而在荆州时,他和何玉娘发现陆挚极为聪慧,才愿意回京。

果然,陆挚十四岁考取秀才。

何玉娘抵着墓碑,对云芹说:“青舟身体不好,我心急,希望阿挚十七中举,十八春闱。”

“陆家找来了,我和青舟不想得罪他们,渐渐有了往来,我却忘了,他们哪是真要缓和关系,怕我们反悔,竟要阿挚认了本家的陆湘当父母!”

那次陆泛气出病来,陆挚发现家中资材不多,画了一幅《墨梅图》,以期能卖钱换药。

便也因此错过保兴三年的正科。

何玉娘心有愧疚,陆挚却道:“娘,我如今学识尚且不足,再等三年也无妨。”

可人生又有几个三年?

再往后,就是五年前,陆家又想走老路,靠毁掉一个陆挚,博得家族声望。

间接导致了陆泛之死,也导致何玉娘罹患痴呆。

和本家的旧怨,她断断续续讲完,就抓着云芹的手,说:“不要理他们,他们是来吃你的骨血的!”

她刚刚在院子里,听着周嫂子那些话,陡然打了个激灵,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云芹走她的老路!

她就 是对陆家的几次求和心软,两家有了往来,才叫陆家三番几次,这般戕害他们。

她一遍遍对云芹说:“让他们走,让他们走……”

眼看着何玉娘状态不好,云芹轻轻拍着她后背:“娘,我不理他们。不急,喘口气……”

她手上温暖,何玉娘渐渐地找回主心骨。

她低头看向身旁那块冰冷的墓碑,手指摸了摸“陆泛”二字,便道:“我再不叫他们害我。”

又一阵风经过,风声呜咽。

陆挚一得了信,辞别张敬和老先生,骑马往大峰县外赶。

一路上,他攥着缰绳,手心的汗都濡湿绳子。

等终于到山下,只看不远处树荫下停着一辆马车,何桂娥手里捏着酢浆草果子,是云芹摘给她吃的。

陆挚把马停在几步开外,翻身下了马,却没见云芹和何玉娘。

何桂娥赶紧说:“表叔,婶娘还在上面,姑祖母在车里。”

车厢里,何玉娘累了,正在小憩。

陆挚无声松口气,李佩姑来找他时,也说了起因是陆家来人,说着什么和好。

他知道,如今自己连中二元,陆家势必有想法,可没想到他们避着他,却去为难他的至亲家人。

他唇角向下压着,攥着拳头,眼尾微微泛红。

他身体里仿佛烧着一团烈火,令他必须紧紧抑制,才不会陡然把他烧成灰烬。

克制地长长吸了一口气,他快步朝坡上走去,临了,却看云芹一边烧着纸钱,一边小声说着什么。

她声音又慢又长,融在微风里,带来几声:“……保护……放心。”

陆挚缓缓吐出一口气,道:“阿芹。”

云芹一愣,她正收拾着香烛纸钱,回头看陆挚,笑说:“你来了,好快。”

陆挚走近了看,她鬓角还有点纸钱的银灰,他轻轻替她摘掉,心头对陆家的怒意消散几分。

他低声问:“刚刚在说什么?”

云芹:“没什么。”

陆挚拿走竹篮子,扶着她:“我听到了。”

云芹脸颊微红,偷偷在陆挚父亲坟前说话,就有些不好意思了,偏陆挚还要问。

她只好道:“我和爹说了会儿话,他老劝告家里一些事。”

陆挚不再那般紧绷,眉头微微舒展,说:“他老劝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