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胡子。(第2/3页)

这是去年四月收到的信,署名云芹,云芹很喜欢“芹”下面的那一竖,写了长长一笔。

信里,云芹说陆挚有个学生,叫骆清月,在县学荣合堂读书。

“清月”这名字是她取的,她有些期待地问她,这名字好吗。

汪净荷盯着信,模糊了眼眶。

第一次看到云芹的字,她惊骇不已,更害怕被秦聪发现。

这几年,云芹的字越来越好,但汪净荷还是认出来了:那张为王家鸣不平、叫汪县令和秦家焦头烂额的状纸,就是云芹写的。

他们都去查男人,却不知,让她敬仰的君子,是云芹。

那一刻,混沌许多年的她,感受到鲜活的快意。

外头,贴身婢女小茵进来说葬礼的事,汪净荷回过神,打断她的话,令她关门,便说了自己把骆清月藏在秦家。

本以为婢女会惊愕交加,她却只是垂泪,道:“我贴身伺候娘子多年,如何不知娘子这个月的异常。”

汪净荷松口气,说:“那就好,小茵,我想把他交给你。”

“库房小厮阿旺你记得的,他曾被秦玥推进荷花池,我救过他,他不会出卖我们,只一点,你每日送饭给那孩子时,定要谨慎点,莫要被人发现,否则,我怕你性命难保。”

婢女哭着跪下:“姑娘!我就是死也绝不辜负姑娘,可你同我交代这些,是要去做什么啊?”

汪净荷的目光,越过云芹的信件,看向抽屉里。

那里有一包厚厚的文书,重十斤,里面包括真假账本、各种画押的证据。

正是秦聪这些年,暗地里收集的证据。

她道:“我想做一回君子。”

……

进入二月,萧山书院的氛围松泛了一些,虽不至于叫学生吃酒划拳,但也每日申时下学。

毕竟初九就是会试第一日,张敬始终认为,若平时学得不牢固,光靠最后九日,也别想考好。

他有个传统,就是会试和殿试前,会把自己看好的学生单独叫去书房。

此一回,第一个叫的是陆挚。

张敬捋着胡子,道:“先前得亏你与延雅,张府免于灾祸,我还能帮延雅办私塾,可对你,我并不知还能再提点什么了。”

陆挚:“老师传道授业,对学生而言,已是大恩。”

张敬笑道:“不同你说虚的,我便同你说说,我为何要和入朝为官的学生断绝联系。”

这就要说回二十五年前,当年,冯相因病去世,今上哭了三日。

可冯相头七还没过,不止冯府人,所有跟他老有关的人,都被今上 清算。

张敬祖父与父亲,同冯家斗法多年,早就败了,却在冯相死后也遭连累,张府被禁军以彻查结党的名义,围了整整三日三夜。

这也是那日霍征带禁军查抄木罗刹,张敬六神无主,只能靠学生的根源。

张家比冯家幸运的是,没落得满门抄斩的结局,但也一落千丈。

二十来岁的张敬吓破了胆,再无心仕途,直到现在。

当年之事,陆挚从父亲那有所听闻,亲自听张敬讲这件事,更觉惊险。

张敬道:“今上最恨朝臣结党,可是,如今三部如何不算结党?所谓‘结党’,到底如何算。这些,只能你自己去思考。”

陆挚:“学生谨记在心。”

说完正事,张敬又好奇:“我看连王文青都去庙里拜过了,你不去么?”

陆挚一笑:“不敢相瞒,学生已有护身符。”

——云芹正在打络子。

屋内烧着木炭,很是暖和,她垂着眉眼,额头光洁,面颊丰润,人好,那络子就不大好了。

何桂娥停下钩针,说:“婶娘,你这步不对。”

云芹“哦”了声,熟练地拆开,继续打。

不多时,她手里有一条歪歪扭扭的红绳,何桂娥的倒是笔直漂亮,花纹精致。

云芹脸不红心不跳,说:“我们来换,就说你的是我打的。”

何桂娥:“……表叔肯定能认出来的。”

云芹嘀咕:“这秀才,太聪明了。”

想到陆挚不挑,云芹心安理得把红绳挂在一枚铜钱上。

这枚铜钱,正是当初陆挚中解元,两人从赌得的百文里,挑出来最新最漂亮的一枚“建泰通宝”。

后来陆挚还用猪鬃刷子仔细刷过它,收藏起来。

如今它“出山”,自是为了陆挚考试。

果然,回到家的陆挚看到铜钱和红绳,眉眼轻扬,笑说:“我以为你会拿桂娥的唬我。”

云芹咳一声:“我是那样的人吗。”

陆挚忙笑说:“不是,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便珍惜地把铜钱放进考试要带去的书箱里。

二月初九,城东贡院街贡院开了,和乡试不一样,接下来九日,贡院不会再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