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第2/3页)
声音沙哑沉郁,这是她与平安学的技巧,与她原本的音色截然不同。
卫常在敛目称是,视线却不受控地再次梭巡于她,最终缓缓落在那始终举起的手上。
在她身后,正立着一个抱臂而视的男子,白衣金饰,华贵无双,容貌极妍,叫人见之难忘,他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半垂的眼中却溢满不悦。
他的手搭上林斐然的肩,缓声道:“他差点纵马伤你,你不会又要翻页罢?”
林斐然原本心绪起伏不定,正想着早早从此脱身,却没想到如霰会开口,她转眼看看肩上的手,又顺着手臂看向他的面容。
“啊?”
他不会要这时候给她撑腰吧?!
林斐然立即按下如霰的手腕,背身道:“小事罢了,我是修士,岂会被一凡马所伤?还是赶紧入城更为紧要……”
她欲带着如霰离去,他却将她拉回原位。
林斐然站在两人中间,欲言又止。
卫常在看着二人交来错去的手,眼神幽然。
凡马不似天马那般有灵性,落地回神后突然惊厥嘶鸣起来,马蹄四踏,打着响鼻,涎水四溅,林斐然下意识将如霰拦到后方,反倒叫卫常在受了一遭。
他目光微顿,不禁看了林斐然一眼,正欲回身拦下惊马,便有一人信步上前,一掌探出,虚虚落在马面之上,虽隔了半寸有余,却仍旧让它安静下来。
风拂过如霰额前碎发,露出眉眼,四下喧哗骤停,众人只觉此等容貌,此等风姿,此等天然之力,完全是传记中记载的仙人临世。
林斐然侧目看去,一时也有些讶然,没想到如霰竟也有此善心,然而感概不到片刻,那大马便双目一闭,无力支撑般垂下头颅,再无动静。
如霰凉声道:“物肖其主,不听话的畜生,总要吃些教训。”
这哪里是在说马,分明是指桑骂槐。
言罢,身后一道寒风起,卫常在回头看去,却见那原本闭目的大马此刻前蹄高扬,嘶鸣声震,双足重重下落,带有千钧之势,似要将身前人踏作肉饼。
卫常在侧身躲过,便见方才站立的砖块被踏得碎石飞溅,可知此人为这马儿添了多少助力。
一击不中,大马再度奔行几步,铁蹄高扬间,他旋身拉绳,打算止住汹汹来势,却忽而不慎,信手脱缰,整个人暴露在马蹄之下,躲避不及。
林斐然眉梢微动,尚未动作之际,便有一人摇摇晃晃上前拦下马蹄,长剑划过,马儿嘶鸣后退,被其余赶上的弟子牵制。
来人正是蓟常英,他脚步虚浮,唇色黯淡,斗笠歪斜坠在后颈,看起来如同被吸过精气一般,但他还是打起精神,作揖歉笑:“车马不可过桥,行至桥头,不得不勒马,在下代师弟陪个不是,惊扰二位道友了。”
蓟常英作为道和宫人人敬仰的大师兄,术法剑艺俱佳,却有个人尽皆知的弱处,他十分容易晕眩。
骑马要晕,坐船要晕,御剑而行稍微好些,却也难免昏沉,若无必要,他只愿步行,这也是他不参与飞花会,却仍选择带队的缘由。
本以为能这一路能少受些罪,谁能想到卫常在觉得走路太慢,中途换马骑行,叫他一路颠簸到春城。
林斐然见他面如金纸,唇色苍白,也不想过多为难,加之她本就不愿在此多留,便道:“无妨,我没有受伤,与我同行之人也只是急切了些,并无恶意,我二人还要入城,诸位请便——对了,我也有晕行的毛病,这瓶冰露便赠与道友了。”
说完这话,她立即拉起如霰手腕,生生将他拖走半步,还未离开,便又有一只手拦在身前,她转眼看去,正是卫常在。
他垂眸看来,眼睫半阖,疏落翳影洒入眼底:“差点伤及道友,是我之过错,不论如何,还望道友许我赎罪。”
赎罪?
林斐然不想这般小题大做,下意识推开他的手:“倒没有这么严重,道友以后注意便好。”
如霰不悦看她:“就这么走了?”
林斐然叹气:“少些纠缠吧……”
她差点将大小姐三个字说出口,未曾意识到自己还拉着他的手腕,两人就此离去。
卫常在望着自己的手,四肢渐冷,砰然的心忽而下坠,心上藤蔓分明未动,他却感受到一阵极其陌生的心悸之意。
她给了蓟常英冰露,拦在那人身前,却在见他露于马蹄之下时无动于衷。
为什么呢。
林斐然绝不会对他坐视不理,她为什么不看一看他?
她还在生气?但他已经在惩罚自己了。
是不够么?要如何才够?
陌生的情绪越发激荡,犹如平静海面下汹涌的暗流,他双眸半阖,心上藤蔓再度升起,密密麻麻爬出,挤压收缩,剧痛之下,却仍旧掩不去那股异样的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