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许黟惊了一瞬, 手指拂过笔身,在笔端处,摸到细腻刻痕, 上方用草书刻有“吕道人”三字。
他脸上惊异之色显露。
霍玉清便笑着介绍:“这笔乃是歙州吕道人所制,吕道人是歙州制笔大家,所制之笔不多,实在一笔难求。”
为了这两支笔, 霍玉清费了些心思, 历经数月才拿到手。
整个国子监有此笔的学子不过百之一二,他将其中一支送来给许黟, 便是想表明心意。
“许兄可喜欢?”霍玉清心旷神怡, 眼底晕出喜色, 好似饮了一杯美酒。
读书人追求好笔,他自是如此。
他先前跟许黟交谈时,从许黟的谈吐中能感觉得出来, 许黟也是个好读书的。
许黟闻得他的回答, 收敛思绪地对着他笑道:“这好笔,自是令人喜爱。”
然而,霍玉清从许黟的眼神中,看到的却是思念更多。
仿佛透过这支笔,在想着什么。
霍玉清狐疑问:“许兄是见过这笔?”
许黟没瞒着,轻叹道:“早年间, 我有回乔迁新居,家师送了支笔给我, 我只道是好笔, 却不知如此珍贵。”
那支笔用了好几年,依旧好用。许黟也算珍惜, 每回用完都仔细清洗墨迹,晒干后会存放回盒子。
几年时间,那笔变化不大,只笔头处有些磨损。
他将笔拿来给霍玉清看。
霍玉清看到这笔,微微惊奇:“这笔像是吕道人年轻时所制,令师好本事,能得到这样支好笔。”
许黟回想着庞博弈用过的笔,好像不止一支。
他敛眉想,庞博弈的友人和门生遍布各地,哪怕他致仕归乡,手里掌握着的人脉仍然惊人。
“没想到许兄早比我用上了这歙州笔。”霍玉清略有些遗憾。可也对许黟的老师起了好奇,“令师也是医者?”
许黟摇头。
他言简意赅道:“家师只是个游历四方的先生,到盐亭会友时意外收我为学生,教导我心智,对我爱护有加。”
他游历能如此顺遂,有一部分是庞博弈的功劳。
这几年,余秋林和鑫幺等人寄过不少信给他,知他担忧庞博弈的身体状况,总会在信里提及庞博弈。
……庞博弈身体又差了一些。
想必已是须眉皓然,不再是当年那位儒雅风流的中年男子。
许黟眉目勾出一抹笑,哪怕再怎么变化,待他回去,定是能一眼认得出他来。
霍玉清此番送笔,勾起许黟诸多回忆,当天,许黟便为新到手的歙州笔开笔。
这支歙州笔的笔毫用狼毛所制,笔锋润而尖,开笔后,许黟持笔洒洒洋洋地写着游记。
直到手腕发酸,眼也发酸,天都黑了,他才意犹未尽地停笔。
颜曲月举着油灯进来,给书房再添亮光。
“这笔写出来的字比普通笔好看。”她双臂展开晾干笔墨的纸张,看着里面写着都是他们去过的地方,笑盈盈问,“给老师写的?”
许黟“嗯”了一声。
“等结束此行,咱们就回盐亭吧。”许黟拉着颜曲月的手,轻言道。
颜曲月笑了笑,她也想家了。
她道:“回去时,我想先去一趟昭化看哥哥嫂嫂他们,这几年都没回去过,他们定埋怨我了。”
许黟笑道:“娘子虽没回去,却也寄了不少信,他们就算怪,也只会怪我。”
“说的有道理。”颜曲月煞有其事地担忧,“到时候哥哥要是想教训你,我也不好帮你。”
“没事,要是骂我,我该骂,要是打我我就跑。”许黟轻快笑说。
颜曲月:“……”一点都不正经。
……
盛夏不宜出远门。
天气更加炎热了,京都每个街巷都有卖冷饮子的店家和摊子。
白日里出来玩的人少,夜里却热热闹闹的。
七夕这日,龙津桥夜市张灯结彩,不同以往的各色绚丽彩灯悬挂街上半空,酒楼高处烟花璀璨,来自全国各地的美食数不胜数,戏耍班子吹火龙变魔术,换着法子吸引百姓们驻足围观。
许黟为颜曲月梳妆打扮,给她戴上汴京时兴的花冠,髻发间插一株镶珠牡丹簪,再换上京中年轻妇人们都爱穿的宽袖襦衫。颜曲月长得好看,稍稍打扮,便别具风采,不输京中从小娇养的贵女。
接着,许黟捻了一点桃红胭脂,在指腹化开,点在颜曲月的两颊间。
颜曲月对上昏黄的铜镜,左瞧瞧右看看,好生别扭。
她回首看许黟:“感觉好奇怪。”
“不奇怪。”许黟笑了一下,去到洗手盆前净手洗去残留的胭脂。
今日颜曲月身上穿的衣裳是他挑的,许黟觉得自己的审美还是在线的。
颜曲月挥挥手袖:“这么宽的袖子,穿着都不好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