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第3/4页)
牛多连忙喊冤:“贵人明鉴,小的一家本本分分,从不敢少交一丁点的租子。”
管事也在一旁帮着作证。
万商笑了笑:“这不就得了。你们从来没有少交一点租子,说明你们从来没有违反契约。既然从来没有违反契约,说明你们从来都没有做错事。你去帮亲戚家干活开荒,那根本是你自己的私事,和我们之间的契约没有任何关系。我又怎么会怪你?”
在历史学的概念上,人们认为佃户和主家之间的关系就是一种被剥削者和剥削者的关系。但在经济学概念上,人们认为这只是普通的经济合约,不存在压迫关系。
万商觉得这个得综合来看。
如果一个好的主家,定下的租金非常合理且不随便涨租,不以任何理由放纵剥削,还会给佃户提供铁质的农具、耕牛来帮助他们增加效率,同时更不存在对佃户的非打即骂,整得就像是现代社会的公司雇佣员工一样,那么这就是简单的经济合约。
但如果是一个坏的主家,视佃户为自己的私产,那佃户就是被剥削和压迫的。虽然现在的法律规定说打死佃户,主家要受杖刑,但很多时候这条法律都形同虚设。据说在很多庄子里,佃户的待遇只比农奴稍微好一点,但同样是被视为草芥的存在。
考虑到现实环境,世家千百年来圈了大量丰沃的土地,紧接着新朝成立后,武勋、皇族名下也拥有很多土地。安信侯府名下的土地不就是这么来的吗,总不是先侯爷自己生的。上位者名下的土地越多,佃户就越多。一个世家可能拥有几万佃户。在这样的情况下,万商要是天亮时站出来说一句“把土地还给佃户”,天黑前她就得死。
万商无法去解放安信侯府名下的佃户。
她能做的就是尽量控制,使得安信侯府和佃户的关系是普通的经济合约关系。
听得万商如此说,牛多又一次傻在了那里。
主家的和善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超出了他的认知。
他觉得自己的脑子糊里糊涂的。
万商又放慢语速说:“至于你那两家亲戚,他们在前朝末年遭遇了贪官污吏的迫害,只能躲到深山老林里面去避灾,这些年都不敢出山,唯恐外头还乱着。只近日,他们中间有人受伤,为了活命不得不冒险出来,然后发现山外头已经改换了天地。如今的皇上是一位好皇上,他们终于不怕了,就打算去衙门里登记户口,是这样吗?”
不是这样的……牛多正要摇头。
管事多机灵啊,立马伸出一只手,把牛多死死按住了。
他道:“回禀太夫人,事情确实是这样的。早些年,那两家人来投奔牛多时,我也远远见过他们,后来以为他们走了。原来他们都躲在深山啊!真是难为他们了。”
万商满意地点点头,对管事说:“你也很好。”
这世上有一类人,手里只要掌握一点小权利,他心里的恶就释放出来了。各家的庄头管事中多的是狐假虎威的,拿着鸡毛当令箭,恨不得把佃户往死里压迫。要是清渠庄的这位管事也是这种人,那么牛多的两家亲戚在当年的乱世中绝对活不下来。
所以万商觉得这位管事很好。她已经决议要好好奖赏这个管事了。
管事恨铁不成钢地在牛多的后脑勺上拍了一下。
牛多的脑子终于好像有一点点活了。太夫人帮着把亲戚家的罪责全部摘去了?
他眨了眨眼睛。
又眨了眨眼睛。
眼神好像在一瞬间清明了起来。
任何言语都不能表达他的感激。他忽然跪下,非常用力地给万商磕头。
万商连忙叫他起来,但牛多好似都已经听不见外界的声音了,只拼命磕头。周边又围过来好几个人,连带着管事一起,几个人使劲地拉着,才拦住牛多继续磕头。
回归到粮食增长的问题上,牛多说起了自己的发现。
就是他家亲戚在山里开垦出来的那块地,因为那是在山里,不管他们怎么精心伺候,也拦不住鸟雀拉屎、拦不住山风呼啸。那块地方本来天然生长了很多野豆子,时常有野豆子的种子掉到他们开垦出来的土里,本来以为它们会分走地里的养分,让粮食长得不好,但野豆子怎么都除不干净,他们只得安慰自己说野豆子长了也能吃。
无非就是难吃一点,但只要能吃,它们爱长就随它们长吧!
这么连着种了几年后,按牛多的估算,每次都觉得那块地的肥力要耗尽了,再种下去估计也收不上来多少粮食,但是粮食收成时又觉得还好,好像还能继续凑合。
“小的自小种地,天天都和地打交道,山里那块地的肥力竟是比想象中足,但小的挖了一点土看过,和山脚下的土没什么区别……思来想去只能是和野豆子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