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对酌(第6/7页)

他爱着那份与众不同,和她相比,那些大家闺秀都索然无味。

再后来,便得了白头崖之战,华琼阵亡的消息。

有如晴天霹雳,劈裂了满心的期盼和欢喜。

那是颠倒酒乡的三个月,那是醉生梦死的三个月,那三个月不知道如何过来,也不知道要如何过去,再如何捱过这漫漫人生永夜。

好在……如今她终于站在了他面前,不矫饰,不退缩,不犹豫,他的华琼。

失而复得,他心中溢满感激和欢喜,世间一切都不算磨难,只要能这样和她一生笑对灯前。

他那样满怀感激的看着他的妻,觉得她能把自己和儿子好好的带到他面前,就是恩。

良久,他笑了。

他微笑着捏了捏怀里孩子那柔软的小鼻子,道:“看这鼻子,和我家琼儿一模一样。”

所有的人都笑起来。

华琼的微笑,从眼角漾开,连眼波都是荡漾的,她掠掠鬓,并不认为那句“我家琼儿”肉麻,大言不惭的道:“当然,我儿子嘛。”

燕怀石呵呵笑着,抱着儿子离席,一边走拉着老婆,笑嘻嘻的道,“我不会哄的,你来教我,你来教我——”

夫妻俩黏黏缠缠的走了,灯下两个头渐渐凑成一个。

凤知微欢喜的看着他们的背影,轻轻道:“真为华琼高兴。”

她笑容温存,眼神里却有很怆然的东西。

顾少爷突然盛了一碗玉米羹给她,热腾腾的递到手边,道:“你爱喝的。”

凤知微接了,忽然一怔,心想万事不管的顾少爷怎么记得她爱喝这个?

顾知晓立即扑过来,大声道:“我要!”

顾少爷敷衍的塞给她一只鸡腿。

顾知晓用鸡腿去敲她爹的头,“要玉米汤!”

顾少爷揪起女儿,扔出,稳稳着陆于盆架的脸盆里。

顾知晓坐在大瓷盆里,悍然用鸡腿敲打盆边,梆梆的像在唱戏,“玉米!”

顾家的这个丫头,从小被她爹拎着甩着扔着习惯了,她爹有时候背她去打架,随手把她和布袋似的往肩头一扔,然后纵起跳落从来不管她的存在,顾知晓还没完全会说话便知道任何时候都得抱紧她爹的脖子,不然她爹说跳就跳便把她给翻出去了。

也因此这娃越大越凶猛,人家姑娘被碰一下也许要哭三天,她被扔到屋梁上也能稳稳躺下来睡觉。

鸡腿敲盆边,肉汁四溅,再配上顾知晓的魔音穿脑,宗宸当即就跑了,凤知微无奈,把自己的玉米羹端过去。

顾知晓用下巴点了点玉米羹,示意凤知微放下,坐在盆架上,女王似的招手唤她爹,“喂我!”

凤知微哭笑不得看着,心想这孩子在哪学的这做派?

顾少爷过去,平静的端开那玉米羹,还是塞在凤知微手里,然后……

他突然反手把盆掉了个个儿。

哐一声顾家小小姐被盖到盆底下去了……

顾家爹淡定的用一本厚书压住盆,留了一条缝隙,一手揽过目瞪口呆的凤知微,淡定的拖着她继续喝汤去了。

盆底下顾家小小姐用鸡腿梆梆的敲了半天,发现无人理睬,无趣的躺下来,把鸡腿啃完,瞪着眼睛想了半天,没想出区别对待的原因,只好闭上眼睛。

无趣的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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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光还没射上长窗,凤知微便被拖起来收拾自己。

戴上魏知的脸——面具当初她藏在白头崖下的山洞里,用石头压住,果然没被发现,从浦城回来的时候便找了回来。

换上黑丝长袍,青色软甲,披深青色重锦披风,披风上绣着亮蓝夔纹,翻卷间明光闪动,乌发高高束起,着白玉冠,以形制古雅的长簪簪住,披在肩后的长发顺滑如流水。

少年腰细细,人笔挺,玉树一般卓朗的风姿,华琼也是一身戎装,亲自给她整衣,笑道:“今儿可要迷昏了帝京少女。”

凤知微一扯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心想不要迷昏帝京第一少女就成。

整束完毕掀帘而出,院子里抬头看来的人齐齐眼前一亮,赫连铮送给她的三百顺义最精锐的护卫啪的一礼,马弁和长靴交击,嚓的一声清脆袅袅。

“谨奉御命,迎忠义侯、武威将军、礼部侍郎、青溟书院司业,魏大人——”

悠长的传报声伴随御礼监庄严华贵礼乐声起,金鼓三响,凤知微策马迎上。

日光自天际射落,淡淡金光里青衣少年策马而来,轻衣薄甲衣袂飘飞,深青披风在三月春风里翻卷,翻出五色迷离的明蓝暗光。

马上少年眉目飞扬而容颜皎皎,清越超卓中自有历沙场血战风霜镌刻的高华沉敛,不若从前锋芒逼人,却更令人沉溺心折,如一段沉了深海久经风浪打磨的光润龙涎香。

被日光里的无双少年炫得微怔的满朝文武,终于在他含笑走近时,由大学士胡圣山,含笑迎上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