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对酌(第4/7页)

顾知晓两岁半多一点,正是最聒噪的年纪,要么不开口,要开口就要命的流利,大声道:“衣衣爹看见你来了又跑了,说你躲女人去了。”

凤知微刚“哦”了一声,紧接着听见她又道:“衣衣爹说,躲女人,不躲男人,讨厌!”

凤知微“呃”的一声,呛住了。

半晌不可置信的抬头望顾南衣——大爷,这句话真的是你说的?

顾少爷低头看着顾知晓——女儿,最后两个字你加得真好。

他满意的抱起小丫头,放在肩头上,回身,一只手招了招。

凤知微立即很老实的把自己给填充到那个位置——顾少爷召唤了你如果不理,你会死得很惨,比如会被他扛到另一边的肩上。

顾知晓笑眯眯的坐在她爹肩头上,遥望帝京夜景,凤知微被顾南衣紧紧牵着袖子,头也不回离开,月色如霜,镀着一行三人被拉得长长的身影,越拉越长,渐渐汇聚成一体。

望都桥上宁弈执着酒壶,望着月色里渐渐淡去的三人影,眼神里,浮现落花般的孤凉与寂寞。

半晌他仰首,将酒一饮而尽,就手一抛,精瓷酒壶噗通一声沉落水中。

酒壶落水声远远的传开去,他坐着没动,半晌,有轻微的脚步声接近。

“那位是名动天下的魏大人吗……”身后是女子声音,轻细甜美,带几分习惯性的娇媚,带着笑,似乎还往凤知微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殿下对他真是爱重……啊——”

最后那半声取笑,被凶狠的扼在了咽喉间。

女子睁大眼睛,惶然的望着刚才还翩翩清雅,此刻却满面狞狠,单手扼着自己咽喉的楚王,刚才她随意一句玩笑,不想背对她的宁弈霍然回身,风一般的卷过来,她眼前一黑,下一瞬便已被捏住了喉咙。

月光照上她的脸,清秀眉目,眼角有点上挑,很浓艳庸俗的脂粉,赫然竟是当初兰香院曾收留过凤知微的茵儿。

“殿……殿……”茵儿惊恐的瞪大眼,感觉扼住咽喉的手丝毫没有松开的迹象,想起这位主子的狠辣无情,心中又悔又怕,眨眨眼,眼泪已经滚滚流出来,沾着脸上的胭脂,落到宁弈手背上。

宁弈霍然松开手,和他出手一般令人猝不及防,茵儿踉跄后退,捂住咽喉不住咳嗽,却一句话也不敢再说。

宁弈负手转过身,月色下一抹黑影斜而长。

“你虽然不是我手下,但也应该懂得我的规矩。”半晌宁弈冷冷道,“我的事,岂是你可以探问的?”

“是……”茵儿颤颤伏在尘埃。

“明日我给你买下兰香院,你不用再行那营生。”

以为自己要受到惩罚的茵儿,惊喜的抬起头,以为自己听错了。

“本王赏罚分明,”宁弈语气已经恢复了平静,“你在兰香院两年,一直做得不错,当初老五想动陛下的遗诏,到处找绝顶绣娘的消息,还是你通过青楼姐妹得来的,我还一直没赏你,如今便一起赏吧。”

茵儿脸上泪痕未干,眼底已绽出喜色,嗫嚅道:“主子那边……”

“你主子那边,我会去说,她不会说什么的,你并没有离开兰香院,以后院子是你的,还得你多费心。”

“是!谢殿下!”茵儿含泪磕下头去。

宁弈不说话,茵儿也不敢动,这位城府深沉的亲王,比她那位正牌主子还让她畏惧。

“今天你没有遇见本王,也没有看见任何人……是吗?”半晌宁弈淡淡道。

茵儿浑身颤了颤,知道此时如果一个字答错,刚才扼上咽喉又松开的手,会再次毫不犹豫的扼上去。

“奴婢今晚在兰香院侍候客人,未曾出来过。”她立即答道,“殿下回京奴婢都不知道。”

“那魏大人呢?”宁弈又是轻飘飘的问。

“奴婢从未见过魏大人,只是在市井上听过他的传说,以后魏大人如果来院子,奴婢一定好好侍候。”

“嗯。”宁弈转过身,唇角一弯,“你没记错?”

“奴婢在主子面前,也是这么答,自然不会错。”

点点头,宁弈笑笑,道,“好生准备做你的兰香院主吧,恭喜你了。”

他行云流水般的步开去,走出十丈,路边树下十数条黑影闪出,接了他上马去了。

茵儿久久伏在地上,听河水滔滔,看孤桥寂寂,背后,汗湿重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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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知微不知道她离开后的这段插曲,她此时在驿站里热气腾腾吃晚饭。

韶宁在驿站门口等了半个下午,终于还是耐不过,怕宫门下钥,气鼓鼓的回去了,临走时扬言,一日找不着,两日,两日找不着,三日,就不信魏知你缩进了老鼠洞出不来!

凤知微闻言不过苦笑而已,宗宸联络了当初留在帝京的属下,才知道原来韶宁订的那门亲,那家少年郎竟然在过门前一个月暴毙了,公主竟成了望门寡,之后她哭着闹着要为人家守孝,天盛帝自然不许,又闹着要出家,天盛帝严词拒绝,闹来闹去,老皇对这唯一女儿的婚事竟然不敢再提——一提她便发疯般的哭诉说自己是苦命人,要去皇庵修行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