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前尘旧梦

后厢房中,尽管外面日头高悬,屋里却阴沉沉死寂得如同坟墓。

靠墙的位置摆着一张小木床,木床上蜷缩着一个人。

透过窗纸的斑驳光影,能看清楚那是女子身形。

看着周围熟悉又陌生的床榻桌凳,听着屋外婆子大嗓门的说话声,安春风迷茫眼神渐渐清明。

自己是还魂?

前世,安春风从小就在社会打拼,在二十几岁年纪倦怠花花世界,寻一处偏僻小镇,独自经营着小小针灸理疗店过活,摆烂的日子过得逍遥自在。

只以为就这样过一辈子,谁知为救一个横穿公路的孩子遇上车祸,成了现在这个殉情的傻瓜女。

安春风抬手摸着隐隐作痛的头颅,慢慢清理原主人的记忆。

原身父母双亡,跟唐玉书两情相悦珠胎暗结,但是有特殊原因,现在孩子已经六岁还没有拜堂成亲。

原主对自己的感情深信不疑,没有成亲也以唐家媳自居,盼着唐玉书考上举人,自己就是举人太太,以后还能是官太太。

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她低估了感情跟现实的距离。

或者说,她现在才明白自己只能是妾是通房,不能为妻。

在知道唐玉书厌弃自己,要另娶他人后,一时想不开,不仅自寻死路,还带累到孩子……

古代的女子真是可怜又可恨!

外表再是能干,内心也如同菟丝花,总要依靠着别人才能活。

安春风从心里为原身感叹过,突然意识到一个关键问题:若原身真是要气极寻死撞墙,额角有伤还可以理解,怎么会后脑勺还有一个大血包?

安春风瞬间就发现异常。

原来安氏之死另有隐情,是有人将原身打死的!

一股寒凉顿时从安春风脚底透到心底,谁?

前世都说上岸第一剑,先斩身边人,现在就是真正的发生了。

要除去原身的是唐玉书还是原身婆婆秦氏?或者是有其他人?

被人嫌弃不可怕,可怕的是死得不明不白,她可不想再当冤死鬼。

还没等她想出更多缘由,身后房门猛的被人踹开,房门拍在墙上,发出巨大响声。

安春风一惊,迅速转身看向来人!

唐玉书一进门,就冷冷盯着床榻上的女人。

安氏长着一张圆润饱满的鹅蛋脸,修眉凤眼,容貌明艳,当初月夜一见,就让年少的唐玉书神魂飘荡,许下山盟海誓。

可此时一身素白里衣,头发披散在脸上,额角血迹斑斑,再无往日美色。

要是平时,唐玉书多少会动怜香惜玉之心,但此时心中只有怒火和厌弃。

因为他没有看见闯祸的安氏下跪哀求,为自己惹下的祸事忏悔。

眼前安氏盘坐床榻,神情平静如常,除去眼底翻滚的一潭冰水,剩下就是从内而外散发的漠然生疏。

这生疏来得太过突然,唐玉书一瞬间感觉自己如此无礼站在安氏面前都有些唐突。

他心中怒火像是被一块冰瞬间压下,可也被激得更是爆烈。

自己对安氏真是太宽容了,想她在家辛苦,不过是默认她主持家权,现在居然还以主母自居,想要干涉婚嫁之事了。

当年唐玉书十六岁,南方遇上灾年,流民聚集城外数月。

也是那一年,十四岁父母双亡孤苦无依的安氏租住唐家,遇上温润如玉的唐玉书,少男少女的爱情一触即发,

没想到珠胎暗结,等到盛夏衣衫单薄的安氏无处可瞒,唐家里人才知道已经怀孕七个月。

唐父又气又怒。

唐玉书是个童生正准备考秀才,安氏双亲新丧,热孝在身,按照朝廷律法得守孝,两人都是没办法成亲的。

怀孕月份大了又无法堕胎,只得隐瞒着生下来。

安氏才生下孩子,偏又遇上唐父意外去世,于是这些年照顾多病的婆母,嫁嫡妹,家中琐事全靠她在操持,俨然成了唐家主母。

但俩人成亲的事也没有再提起过。

唐玉书本来打算先敷衍着,等自己成亲后再给安氏一个妾室名分。

可现在闹成这样,再瞒着是不可能的。

唐玉书捏紧衣袖,对权势和名利的渴望盖过曾经的山盟海誓,恨恨冷声道:“安氏你这个毒妇,伤害孩子、气病母亲。做出这等恶事来,不跪下求赎罪,还躺在床上装病,毫无悔意,真是该死!”

若不是已经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有一张巧嘴,安春风都要认为原身真的十恶不赦。

她眸色深寒:“好啊!要死也是你我同死,你以前可是说过我们俩生同衾、死同穴。”

唐玉书一听自己以前说过的话,顿时又羞又恼,一张脸涨得通红,咬着牙道:“闭嘴,休再提以前!”

安春风也不想再说以前原身肉麻的情话恶心自己,冷声道:“我天生就是毒妇吗?我的恶毒又是为谁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