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迈克西姆正站在窗旁,脊背冲着我。我立在门口等待着他的反应,可他仍没有把身子转过来。于是,我从衣袋里抽出双手,走过去站到他身旁,拉起他的手,紧贴在我的脸颊上。他没吱声,还是站着不动。

“对不起,”我悄声低语,“非常非常对不起。”他没有回答,手又冰又冷。我吻了他的手背,接着又一根一根吻他的手指。“我不愿让你独自一人承受痛苦,”我说,“我愿与你同甘共苦。迈克西姆,我在二十四小时之间长成了大人,再也不是小孩子了。”

他用胳膊搂住我,将我紧紧拥到怀中。我的矜持土崩瓦解,腼腆消失得无影无踪。我站在那儿,脸偎在他的肩上。“你原谅我了,是不是?”我问。

他终于开口说了话:“原谅你?你怎么啦,需要我原谅?”

“昨天晚上那事你觉得我是故意的吧?”

“噢,原来是那事,”他说,“我早忘了。我当时生你的气了吗?”

“是的。”我说。

他再没说什么,继续紧抱着我,让我偎在他的肩上。“迈克西姆,”我说,“我们难道不能从头开始吗?我们难道不能从今天开始就同舟共济、患难与共吗?我并不奢望你爱我,对不可能的事情我不存非分的念头。我只想做你的朋友、伴侣或情人什么的,别无他求。”

他用两手捧住我的脸,打量着我。我第一次发现他的脸是多么消瘦,上面布满了皱纹和愁云,眼皮下罩着大块的黑圈。

“你对我的爱究竟有多深?”他问。

我回答不上来,只能呆呆望着他,望着他阴沉痛苦的眼睛以及苍白憔悴的面孔。

“太晚了,亲爱的,太晚了,”他说,“我们失去了过幸福生活的机会。”

“不晚,迈克西姆,不晚。”我说。

“现在一切都结束了。那件事终于发生啦。”

“什么事?”我问。

“就是我一直都有预感的那件事,那件日复一日、夜复一夜萦绕于我心间的事情。你和我命中注定不能得到幸福。”他在窗前的座位上坐下来,我跪倒在他面前,两手搭在他肩上。

“你在说什么呀?”我问。

他把手放在我的手上,注视着我的脸说:“丽贝卡赢了。”

我呆望着他,心儿奇异地跳个不停,被他按住的手突然变得冰冷。

“她的幽灵始终挡在我们俩之间,”他说,“她那该死的鬼影使我们不能相聚在一起。我心里一直惶恐不安,害怕出这种事,我的宝贝,我的爱人,所以怎能像现在这样拥抱你?我仍记着她死前看我的眼神,仍记着那恶毒奸诈的笑容。她那时就知道总会有这一天,知道她迟早都会取得胜利。”

“迈克西姆,”我低语道,“你在说什么呀?你想对我讲明什么呀?”

“他们找到了她的船,”他说,“潜水员今天下午找到的。”

“这我知道,”我说,“塞尔上校刚才来告诉了我。你在想那具尸体,潜水员在船舱里发现的那具尸体吧?”

“是的。”他说。

“这说明她并不是一个人,说明当时有人跟丽贝卡一道出了海。你现在得查明那人是谁。就是这么回事,对不对,迈克西姆?”

“不对,”他说,“不对,你不了解情况。”

“我愿分担你的一份忧虑,亲爱的,”我说,“我想帮助你。”

“没人和丽贝卡在一起,她当时是孤身一人。”他说。

我跪着观察他的脸,观察他的眼睛。

“躺在船舱地板上的是丽贝卡的尸体。”他说。

“不可能,不可能。”

“埋在教堂墓地里的那女人不是丽贝卡,”他说,“而是一具无根无底、无人认领的无名女尸。当时根本没发生沉船事件,丽贝卡压根不是溺死,而是被我打死的。我在海湾小屋里开枪杀了她,把死尸搬进船舱里,然后趁着夜色将小船开到今天发现它的那个地方,沉到了水中。船舱地板上的那个死者是丽贝卡。现在你还能看着我的眼睛说你爱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