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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尔斯会从我脸上看出名堂的,我什么事都瞒不过他。”

我沉默了下来,情知这事得在他们的亲朋好友中散布开去。我可以想象得来他们一小群人在星期天聚餐时的情景。他们一个个睁圆眼睛,竖起耳朵,气喘吁吁地感叹不已……

“老天呀,太可怕啦,怎么搞成了那样?”随后有人又说,“她怎么能承受得了?让谁都会窘死的!”

我唯一关心的,就是不要让迈克西姆听到风声。哪一天我也许会向弗兰克・克劳利讲出实情,但不是现在,可能要等上很长一段时间。

不一会儿,汽车驶上了山顶上的公路。极目远眺,可以望见克里斯的第一排灰蒙蒙的房顶,右边的低凹处铺展着曼德利郁郁葱葱的森林,再往前便是大海。

“你是不是急着赶回家去?”比阿特丽斯问。

“不急,”我说,“没什么可急的。怎么啦?”

“如果把你丢在庄园的大门口,你不会怪我不通情理吧?要是开飞车,我还能及时地赶到火车站接伦敦的那班车,省得让贾尔斯搭出租车回去。”

“当然可以,”我说,“我可以顺着车道散散步哩。”

“那就太感谢了。”她满怀喜悦地说。

我觉得今天下午的事情已经够她受的了。她想清静清静,不愿再到曼德利喝误了钟点的茶水。

我在庄园大门口下了车,跟她吻别。

“下次见到你,你可得长点肉,”她说,“瘦骨嶙峋的多不好看。向迈克西姆问声好,请原谅今天的事情。”

汽车一溜烟消失在飞扬的尘土之中,我沿着车道朝回走去。

想当年,迈克西姆的祖母乘着篷车也曾打这儿路过。随着岁月的流逝,这条车道是否发生了巨大变化呢?那时她还是个少妇,就跟我现在一样,冲门房里的那个女人微笑致意,昔日的守门人妻子向她行屈膝礼,张开的裙裾轻拂小径。可现在,这个女人只是朝我点点头,便回过身去呼喊一个正在后花园跟几只小猫咪玩泥土的小男孩了。迈克西姆的祖母曾低头躲开披垂的树枝,马儿曾沿着我眼前的这条蜿蜒的车道奔跑。这条道儿昔日比较宽,比较平展,路况也比较好,那时树林还没有蔓延上车道。

我脑海中出现的不是她现在围着披巾躺在靠垫上的形象,而是主宰曼德利时少妇的丰姿倩影。我看见她漫步于花园中,身后有个小男孩——迈克西姆的父亲在嘚嘚嘚地骑木马玩。小孩子穿一件笔挺的诺福克上衣,围一条白色的圆领。到小海湾野餐无异于一趟远征,所以难得享受这种乐趣。在哪本旧影集里可能还保留着一张照片——全家人围着一块铺在海滩上的桌布正襟危坐,后边有几个仆人站在一只巨大的野餐篮旁边。我还看到了几年前迈克西姆的祖母老态龙钟的形象。她拄着拐杖走在曼德利的游廊上,旁边有个人谈笑风生地搀着她的胳膊。那人身材颀长,体态婀娜,具有沉鱼落雁的容貌,比阿特丽斯说她还具有讨人喜欢的本事。她可能使人一见钟情、一见倾心。

漫长的车道终于走到了头,我看见迈克西姆的车停在房屋的前边,不由心头一喜,飞快地跑进大厅。他的帽子和手套放在桌上。我向藏书室奔去,在走近时听见里面有两个人在说话,其中一个人嗓门比较大,那是迈克西姆的声音。房门关着,我迟疑了片刻,没立刻进去。

“你可以写信传我的话,让他以后离曼德利远远的,听见了吗?别管是谁告诉我的,这无关紧要。我反正知道有人看见他的车昨天下午停在这儿。你要是想见他,尽可以到曼德利外面跟他见。我不许他进曼德利的门,明白吗?记住,这是对你的最后一次警告。”

我悄悄地离开房门,溜到楼梯那儿。听见藏书室的开门声,我三步并作两步跑上楼梯,躲到画廊里。丹夫人出了藏书室,随手带上了门。我一缩身,藏到了她看不见的墙根里。我朝她瞥了一眼,只见她脸色气得铁青,口眼歪斜,样子狰狞可怕。

她默默无声地飞快上了楼梯,一头钻进通往西厢的那扇门。

我候了片刻,然后慢慢下楼来到藏书室,推门走了进去。迈克西姆正手中拿着几封信站在窗旁,背对着我。一时间,我想再溜出门去,上楼躲进我自己的房间。他一定是听到了动静,只见他不耐烦地猛地转过身,口中问道:“谁呀?”

我堆起微笑,伸出双手说:“你好!”

“哦,是你……”

我一眼就看出他在为什么事情生闷气。他紧绷着嘴,皱着的鼻尖有点发白,问道:“你干什么去啦?”他吻吻我的额头,用胳膊搂住我的肩膀。他昨日才离开我,可我觉得我们仿佛已阔别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