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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温特夫妇目前住在曼德利。”护士重复道。

“这个月份,庄园里风光绮丽。”我把身子凑近迈克西姆的祖母说,“玫瑰花争奇斗艳。真希望给你带来几朵。”

“是啊,我喜欢玫瑰花,”老太太含混地说,随后凑近些用她那双蒙眬的蓝眼睛注视着我,“你也住在曼德利吗?”

我一时语塞。局面一下子僵住了。后来还是比阿特丽斯圆了场,扯起大嗓门不耐烦地说:“我的好祖母,你明明知道她住在曼德利,她和迈克西姆结了婚。”

我留意到护士放下手中的茶杯,飞眼瞧了瞧老太太。老人家瘫软地躺在靠垫上,扯着披巾,嘴唇微微发颤。“你们一个个讲话雨里雾里的,叫我听不明白。”接着,她把目光投向我,不由皱皱眉头,摇起了头,“亲爱的,你是谁?我怎么没见过你?我不认识你的面孔,记不得曼德利有你这么个人,比,这姑娘是谁?迈克西姆怎么不带丽贝卡来?丽贝卡太招人爱了。亲爱的丽贝卡在哪里?”

大家半晌都没说话,这是个令人活受罪的时刻。我感到自己涨红了脸。护士慌忙跳起身,向轮椅走去。

“我想见丽贝卡。”老太太又重复了一遍,“你们把丽贝卡弄到哪儿去啦?”比阿特丽斯笨拙地立起身,把桌上的杯盘碰得乱摇晃。她也涨红了脸,嘴角一抽一搐的。

“我看你们还是走吧,莱西夫人。”护士面红耳赤,慌乱地说,“她看起来有点疲倦了,有时糊涂劲上来,能持续几个小时。她的精神时常处于这种亢奋状态,想不到今天又旧病复发,真是不走运。你一定会理解的吧,德温特夫人?”她满脸歉意地转向了我。

“当然。”我连忙说,“我们还是走了的好。”

我和比阿特丽斯伸手去摸我们的提包和手套。护士回过头又招呼起病人来:“好啦,你在说什么呀?我为你切的水田芥三明治这么可口,难道你不想吃啦?”

“丽贝卡在哪儿?迈克西姆为什么不把丽贝卡带来?”老太太用微弱的声音气愤地问。

我们经过客厅到了门廊,然后从正门走了出去。比阿特丽斯默默无声地把汽车发动起来,沿着平展的砾石车道驶出了白色的大门。

我两眼直视前方的路面。其实我对刚才的事并不计较,如果只牵扯我一个人,我才不会往心上放呢。我只是为比阿特丽斯而难过。

那场面对比阿特丽斯来说,太狼狈、太尴尬了。

出了村庄,她才开口对我说道:“亲爱的,我心里抱歉极啦,这不知怎么说才好。”

“别说傻话,比阿特丽斯,”我慌忙说,“没关系,我一点都不在意的。”

“没想到她会糊涂到那种程度,”比阿特丽斯说,“不然我绝不会带你去看她。对此我万分抱歉。”

“没什么可抱歉的,请不要再说了。”

“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她对你的情况明明是了解的呀,我和迈克西姆都给她写过信。当时她对在国外结婚还挺感兴趣的。”

“你忘了她已入耄耋之年,怎么能记得清呢?”我说,“她没有把我和迈克西姆联系在一起,只知道他跟丽贝卡是夫妻。”

随后,我们默默地驾车前行。重新坐到汽车上,给我一种解脱感。尽管路面颠簸,车身东摇西晃,我却全不在意。

“我竟给忘了,她是非常疼爱丽贝卡的,”比阿特丽斯慢言慢语地说,“我昏头了,应该想到会出现这种局面。依我看,老太太并没有真正弄明白那场灾难是怎么回事。唉,晦气,今天下午倒了邪霉。不知你会把我当成什么人呢!”

“比阿特丽斯,请别再自责了。实话讲,我对老太太的话并不介意。”

“丽贝卡对老太太总是殷勤备至,常常把她请到曼德利做客。可怜的祖母当时还充满了活力,不管丽贝卡说什么都惹得她捧腹大笑。当然,她总是十分风趣,而老太太喜欢她这一点,她那个人——我是指丽贝卡——颇有讨人喜欢的本事,男女老少,甚至连狗都为之倾倒。老太太大概一直都没把她忘了。亲爱的,下午让你受了这番委屈,你绝不会因此而感激我的。”

“我不在乎,我不在乎。”我机械地重复着,我对这话题不感兴趣,希望比阿特丽斯不要再说下去。那件事情有什么关系呢?有什么值得如此大惊小怪?

“贾尔斯会非常难过的。”比阿特丽斯说,“他会责怪我不该带你见老太太。我现在好像都能听到他在说‘你做事蠢到家了,比’。为此我会跟他大动干戈地吵上一架。”

“这事不要再提了,我想还是忘掉的好。不然,别人听了只会添油加醋地四处传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