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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意思是说,以后一年到头,我们之间就只是日复一日的书信往来了。我给你写,‘亲爱的瑞秋,山茶花开了。’然后你回信说,‘亲爱的菲利普,我很高兴听到这个消息,我的玫瑰园也长得不错。’这难道就是我们今后的生活吗?”
我的眼前便浮现出今后的情景:我早饭后在沙砾场边上荡来荡去,一心等着送邮包的信使,心里却万分清楚,邮包里除了波得敏的几张账单之外,什么信都不会有的。
“我很可能每年夏天会回来,来看看是否一切都好。”
“就像候鸟燕子一样,天暖时飞回来,九月的第一个星期就又飞走了。”
“我已经说了,春天你可以来看我,意大利会有很多吸引你的东西,你只出去过那一次,对世界了解得还太少。”
她倒像个老师,在哄一个不听话的孩子,也许我在她眼里就是这么一个孩子。
“我的所见所闻使我对其余的一切都失去了兴趣。你想要我做什么呢?手里拿本导游手册,去教堂或者博物馆逛逛吗?要我和陌生人聊天以开阔视野吗?我倒宁愿闷在家里,看下雨。”
我的音调很刺耳,很苦涩,可我实在无法控制自己。她又叹了口气,像是在寻找字眼说服我,让我明白一切都很好。
“我再说一遍,”她语气坚定地说,“等你身体好起来,以后的感受就会不一样。实际上一切和过去都相差无几。至于钱⋯⋯”她停下来,望着我。
“什么钱?”我问。
“这个家业的开支,”她接着说道,“一切开支都要合计好,你会有足够的经费管理好家产,不使其亏损,我也会带走我需要的花费。一切都在安排中。”
她都拿走好了,我才无所谓呢,这跟我对她的感情有什么关系?然而她还在往下说。
“你还得按照你自己认为合理的方式进一步改善家里的工作,”她说得很快,“你知道我不会过问的,你甚至都不用把账单寄给我看,我完全相信你。你教父也随时会在你身边指导你,要不了多久,你会觉得和我来之前相差无几了。”
这时候,房内暮色已经很重。由于树影摇曳,我甚至看不清她的脸。
“你真的认为会这样吗?”我问她。
她没有马上回答,显然在为我找理由,为她已经说过的话找理由,而实际上她清楚,根本找不到理由。她转向我,向我伸出手说:“我必须得这么认为,否则我将于心不安。”
在相处的这几个月里,我问过她许多问题,她或者回答得很严肃,或者不严肃。有的答案只是一笑了之,有时又是闪烁其词,有意回避,反正每次都用女性特有的机敏做了些巧妙的掩饰。这次可是直抒胸臆,直截了当的。她得肯定我很快乐,她才能获得内心的安宁。我已走出梦幻的境地,就让她进去吧。看来两人无法共享一个梦境,除非是在黑暗中,在自以为的黑暗中。那么每个人其实都是一个影子而已。
“如果你想回,就回吧。不过不要马上就走,再给我几周时间,让我把这段时间深藏在记忆深处。我不善于旅行,你就是我的整个世界。”
我竭力不想以后的事情,尽可能逃避现实。然而当我拥着她的时候,便又改弦易辙。一切信心都化为乌有,有的只是最初的沉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