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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意思是要在那里过冬吗?”我问。

“有可能,也有可能夏末就去。不过现在没必要谈这事。”

“我有很久没操心了,如果冬天也不管这里,事实上是干脆离开这里,恐怕不大合适。”

“不会没人管的,”她说,“实际上,你不管的话,我是不会丢下的,你可以春天去看我,我带你看看佛罗伦萨。”

得了这场病以后,我好像反应很迟钝,怎么感觉听不懂她说的话?

“拜访你?”我问,“我们以后就这么生活吗?过一段时间就分开好几个月?”

她放下手里的活,抬头望着我,目光中有一种忧虑,脸上笼罩着一层阴影。

“菲利普,亲爱的,”她又说道,“我已经说了现在不要谈以后的事。你刚从死亡线上挣扎过来,而且提早打算也不大好。我可以向你保证,一定等你好了再走。”

“可是干吗非要走?你属于这里,这里是你的家呀。”

“可我还有自己的别墅,”她说,“那里还有许多朋友,有一种与这里不同的生活,而我习惯了那里的生活。我来英国已经八个月了,现在需要再改变一下生活方式。希望你能明智一些,理解我的心情。”

“我想,”我慢吞吞地说,“我很自私,一直都没有想过这事。”看来,我必须接受这样的现实,容许她把时间分别花在英国和意大利两个地方,这样的话,我也得照办。得找个地产代理人来料理家产,因为分开是不可能的。

“教父大概认识这样的人。”我的心里一边想,一边就说了出来。

“干什么的人?”她问。

“就是咱们不在家的时候帮咱们管理家园的人。”我回答。

“我认为毫无必要,”她说,“如果你来佛罗伦萨,也待不了几周。不过你也可能会觉得那里不错,多待些日子。那里的春天非常迷人。”

“去他的春天!”我说,“你什么时候走,我就什么时候走。”

她脸上又掠过一丝阴云,眼里流露出忧虑。

“现在不想这事了。”她说,“看,都过九点了,比平时晚了,是拉铃叫约翰来,还是你自己能行?”

“谁也别叫。”我说着从椅子上慢慢站起来,腿脚还很虚弱。我走过去跪在她身旁,搂着她。

“我实在觉得一人待在自己的房间孤独难熬,而你却在走廊那头,只是近在咫尺。我们就不能早点告诉他们吗?”

“告诉他们什么?”

“告诉他们我们结婚了。”我说。

她在我怀里静静地一动不动,仿佛一下子变成了一个没有生命的东西,非常僵硬。

“噢,天哪⋯⋯”她轻呼道。然后把手搭在我肩上,凝视着我问,“菲利普,你什么意思?”

我感到头上某根神经一阵抽动,类似于前几周的那种疼痛,越来越烈,还伴随着一丝恐惧。

“告诉仆人们,这样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和你待在一起,反正我们结了婚⋯⋯”我的话说不下去了,因为她的眼神不对。

“可我们并未结婚,菲利普。”她说。

我感到头似乎要爆炸。

“我们结婚了,”我叫道,“我们当然结婚了,就在我生日那天,你忘了?”

然而到底什么时候?在哪座教堂?证婚人是谁?又是一阵剧烈的疼痛,觉得整个房间都在旋转。

“告诉我是真的。”我对她说。

然后我突然意识到,一切皆梦幻,过去几周的幸福甜蜜只是想象的结果,现在美梦已经打破。

我把头埋在她怀里,伤心地啜泣,我以前从未这样流过泪,小的时候都没有。她紧紧拥着我,用手抚摸着我的头发,一声不吭。过了一会儿,我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无限疲惫地瘫坐在椅子上。她给我取来一些喝的,然后在我旁边的凳子上坐下。房内弥漫着夏日的暮色,窗外,一只只蝙蝠飞出屋檐下的栖息处,在朦胧的月光下盘旋。

“你倒不如让我死了好。”我开口说道。

她叹了口气,手摸着我的脸对我说:“你要那么说的话,我也生不如死了。你现在身体还很虚弱,所以心情不好,等不久以后身体好了,就不会这么计较了。你就又会料理家园的事务——你生病之后有很多事都没入管,都等着你去处理。夏日即将来临,你又可以去海湾游泳、划船。”

从她说话的口气里,我觉得她不是在劝我,倒像是在安慰她自己。

“还有呢?”我问。

“你心里清楚,你在这里很快乐,你的生活现在是这样,以后一直都是这样。你把家产给了我,但我会一直把它当作是你的,这是我们之间的相互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