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7/11页)

姚玉玲在一旁提醒:“汪新,蛋王是母鸡。”汪新及时纠正:“哦,跟亲闺女似的。”转头又问:“牛大力,现在,你打算咋办?”牛大力还没回答,姚玉玲接过话:“反正吃都吃了,干脆死不承认,一会儿把这一地鸡毛给烧了,来个毁尸灭迹,就算福尔摩斯来了,也查不着。”“那可不成,那不成孬种了。”汪新第一个反对。

听汪新说“孬种”,牛大力拍着胸脯说:“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不连累大家。”“你说得轻巧,你这天天跟吴叔待火车头,你整这么一出,往后吴叔能待见你才怪!”一想到这儿,汪新就替牛大力发愁。“那咋办?”“这么着吧!大家凑点钱,给吴叔他们家再买只鸡还回去。”汪新说着,掏出钱包,只剩几张毛票:“我这儿,就剩一块钱了。”

姚玉玲磨磨唧唧地不想出钱,牛大力自告奋勇:“姚儿,你那份我掏了。”“你还有钱吗?”姚玉玲一提钱,牛大力沉默了。姚玉玲最后出三毛钱。汪新把零零散散的毛票递给牛大力:“这点钱,怕是不够,那可是蛋王!”“差不多就行了,反正都是鸡。”“明天早晨,你去早市买只鸡,趁大伙儿没起床给放回去,要是吴婶看不出来最好,要看出来……”“看出来咋整?”“我也不知道,看出来再说。”

汪新打心底里不知道怎么办,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这一夜,汪新的梦里都是两只鸡腿在走路,心想:“早知道就不嘴馋了。”

天蒙蒙亮,牛大力拎着麻袋,悄摸地来到鸡舍旁,他从袋子里拿出一只鸡,轻轻地放进鸡舍。这只鸡比蛋王差远了,耷拉着脑袋,没精神,老吴媳妇一早醒来喂鸡,一眼就发现了它,一脸惊诧地喊:“怎么多出来一只鸡?”起得早的邻居赶来:“是不是蛋王回来了?”“这不是我家蛋王,蛋王个头比它大多了。”

大院里热闹起来,汪新和牛大力都在家里,听着外面的动静。老蔡媳妇说:“这好像是跟蛋王长得不一样,是不是跑了几天,饿瘦了?”老吴媳妇反驳说:“俺家蛋王长啥样,我门儿清。”

新鸡被老吴媳妇否定了,她气呼呼地回到家里,倒豆子似的给老吴抱屈。老吴坐在桌前说:“你能不能慢点说,我都听糊涂了!”“就是咱家的五只鸡没少,可是蛋王没了,回来一只半大的小鸡!”“你的意思是说蛋王变小了呗?”“你这脑袋让门挤了吗?鸡能变小吗?是被调包了!”“偷鸡又送鸡,这事新鲜。”

老吴媳妇气呼呼地说:“我也纳闷,可不管怎么说,咱家蛋王天天下蛋,赶上好心情,还能一回下个双棒,丢了多糟心。不行,我得把这事捅出去,让全院的邻居们都来评评理!”“等等,那只小鸡是公的还是母的?”“母的。”“个头小,吃喝省了,又不耽误下蛋,这是好事。”“可蛋王吃了那么多,才长了那么大的个儿,眼下换来个小的,说到底,还是咱家亏。”

老吴和稀泥说:“亏点就亏点,再说了,蛋王年岁不小了,说不定哪天屁股一紧,蛋没了,人家给你换个年轻的来,接了蛋王的班,也不错。”老吴媳妇不甘心地问:“那这事就捂被窝里了?”“被窝里还有我呢!不能占我的地儿。”“去你的,没个正经的。”“不就是一只鸡嘛!算了,别往外捅了。”“吃了哑巴亏,这叫啥事呢!”

听着妻子一肚子的抱怨,老吴费尽口舌,说得口干舌燥,才让媳妇缓下来。

话说得太多,以至于在工作中,老吴还能嚼出嗓子冒火的味道。牛大力察言观色,连忙给师傅倒了一茶缸子水,老吴接过喝了一口。牛大力殷勤地问:“师傅,水烫不烫?烫的话给您兑点凉的。”“你小子又憋着啥坏水呢?”“看您说的,我这关心您。早晨,我听着婶子跟那嚷嚷,出啥事了?”“有人把蛋王给送回来了,不是蛋王,瘦了两圈。”“是吗?呵呵,回来就好。”“我估摸着,那偷鸡贼肯定是害怕了,一看咱院里有警察,肯定也害怕把事儿整大了。”“那您打算怎么处理?”“嗨,不就是个鸡?还能咋处理,就这么着吧!”

试探过了师傅的态度,牛大力暗暗松了口气,这件事上,他不地道。想来师傅也明白,左右逃不过院子里的这帮熊孩子。无论多大了,在师傅眼中,还能调皮捣蛋,想来也是一件不错的事儿。

那些完美与残缺,好的与坏的,有人在意着,有人关心着,其实,也是别样的幸福。生活就是这样,充满着苦乐与哀愁、趣味与宽容。

生活是原始的,又是新鲜的,容纳着每一个人的过去和未来、起始与结束。

春天的温柔,铺满原野。飞驰的蒸汽机车,行走的车厢,摇摇晃晃的人群,南来北往。一个叫作刘桂英的女人,不停地在车厢内嗑着瓜子,她的眼神灰暗,目光一直盯在一个三岁孩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