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第9/12页)
札萨克图汗父女则是一脸尴尬,笑容勉强。
容淖在一屋子人的注视下,从容起身,踱步到哈斯父女面前,慢条斯理道,“我父八岁登基,十三亲政,平三藩,收台湾。对内河工漕运颇著成绩,对外与沙俄签订边界条约。哦,我说这些事件发生的地方好像过于遥远,格格久居漠北不甚清楚,那我就近说说漠北之事吧。”
“准噶尔部北侵,我父毫不犹豫庇护溃不成军的漠北一系,留置察哈尔等地放牧。”
“在克图王公大会上,为漠北推广盟旗制度,设立喀尔喀三十四旗,一定程度上解决了各部为争夺属民与牧场引发的争端。”
“三度亲征噶尔丹,助漠北一系还居故土。”
容淖每多说一句,札萨克图汗父女的脸色就难看一分。这些功迹,都是皇帝于漠北的恩情。六公主在此时故意提及这些,分明是看穿了他们的用意,这般明晃晃的敲打,只差没直接指着他们鼻子大骂白眼狼。
没有一句重话,句句又都是重话。
最可气的是,这六公主讲到一半还从隔壁桌上讨了一杯茶润嗓,一副累得慌的模样,彬彬有礼道,“我先说这些吧,哈斯格格,请!”
哈斯倒是想开口,但是她能说什么?
说她祖父引狼入室,还是说她父亲继位第一件事就是带着族人逃难,头也不回的放弃了祖居之地,或者说他们借居察哈尔草原时父亲带着部族与人争抢牧地与属民胜多败少。
六公主有多少未说完的功绩,她就有多少说不出口难堪。
哈斯几度张嘴却没吐出一个字,面色煞白。
宴上其他人从双方的态度上也逐渐回过味了,都知晓漠北一直不算安分,扎萨克图与车臣汗两部小动作频繁,可是见到皇帝的公主在大庭广众之下发难,还是有些吃惊的。
众人都在明里暗里偷觑皇帝的反应。
“好了小六,过来。”皇帝神色如常冲容淖招手,亲昵笑骂,“果然是个小孩儿,还是爱与玩伴攀比亲长,没出息。喏,这品鲟鳇鱼做得不错,快去堵住你的嘴。”
皇帝三言两语把这事归为小女儿家玩闹,没有任何责备的意思。
只漫不经心说了句场面话安慰札萨克图汗,“没出息的小姑娘瞎胡闹,大汗莫往心里去。”
札萨克图汗就算是个傻子,也能看出这父女两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
僵着脸,勉强扯出一丝笑意,“哪里,公主孺慕君父之情甚重,着实令人羡慕。”
经这一出,宴上比先前更和谐了,气氛也愈发热烈。
卓尔其人与什榜人头戴宽沿红樱皮帽,身穿深蓝浅花蒙古袍服,用笳、絃、火不思等多种乐器从《君马黄》奏到《善行哉》再到《牧马歌》《诚感辞》。
容淖根据奏曲惯例推测,起码还得等大半个时辰才会散宴。
在容淖悄悄打完第五个哈欠抬起头时,看见对面的多罗特汗在朝她举杯。
容淖一愣,也端起酒杯示意。
“布和,你也敬公主一杯。”多罗特汗声音不高不低,提醒隔座穿戴厚重的年轻男子。
世子布和闷声,依言行事。
容淖这才看清他的脸,昨夜他登台时,隔得太远,容淖只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
不算多出众的相貌,甚至不太像蒙古人的相貌,观其神态更像境遇困苦不得志的穷酸书生,眉宇藏愁,双目涣散。
多罗特汗在旁说道,“布和生性木讷,不会与女子相处,还请公主宽宥。说起来,若他母亲在此处就好了,还可与公主详细介绍一番我们多罗特部,日后大家相处起来也更融洽。”
听多罗特汗在这种宴上主动提起布和母亲敖登哈敦,容淖直觉这人憋着坏,她隐晦望向皇帝,以目询问应当如何处置,毕竟双方和谈尚未成功,得谨慎对待,轻不得重不得。
皇帝自顾饮酒,恍若未闻。
容淖挑眉,心底有数了。
果不其然,与布和同坐一席的魁梧男子开口接了多罗特汗的茬,假意劝阻,“父汗真是饮多了,开始说醉话。公主金枝玉叶,清清白白的女儿家,岂是那位能沾染的,快别说了。”
听称呼,这人应该正是多罗特汗一直想扶上世子之位的亲儿子巴依尔。
父子两一唱一和跟演双簧似的,多罗特汗似对巴依尔的劝阻十分不满,高声嚷道,引来宴上众人侧目看热闹。
“嘿你还管起你老子来了,话都不让多说。本来嘛,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老子这话全是道理。大家早晚是一家人,公主,布和母亲曾被准噶尔部人掳走,六甲而返,你可曾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