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第8/12页)
容淖顺着皇帝的手势望去,见着一个圆脸的蒙古姑娘,五官不算顶出众,胜在面上留白适中,哪怕略有骄矜神色,瞧着也算落落大方不至惹人厌烦。
哈斯旁边屈膝歪坐着一个虎背熊腰的中年男子,下颚的大胡子编成小辫,用金珠束着,应该是她的父亲札萨克图汗。
容淖神色如常朝他们父女两的方向举起酒杯,算是招呼问好。
父女两见状,一并饮尽了杯中酒。
然后,只见哈斯站起身,高声冲容淖发出邀请,“听说宫中每年都会浇筑冰山打滑挞,正好御营西侧海子冰面上有浇实的冰山,我于此道大通不通,本想找娘娘们讨教,但双方年岁有差不合适。公主与我年纪相仿,不知可否赏脸,随我出去赐教一二。”
打滑挞算是宫中冬月必备的玩乐法子。
先以水浇出一座高三四丈,表面莹滑的冰山。人穿上特制的带毛猪皮履,自冰山顶部滑下,以站立不跌倒为胜。
打滑挞危险又刺激,宫中男子玩的比较多,少有女子去冒险。
容淖更别提了,在今年之前,她几乎每个冬天都在生病,门槛都迈不出去,更遑论是打滑挞。
容淖目光往札萨克图汗父女两身上转了一圈。
心底清楚,这哪里是请教,分明是听见她欲和亲布和的风声,来找她‘打擂台’来了。
左不过是想当众折她这个公主的颜面,来彰显札萨克图部今非昔比已有本事与清廷叫板,让布和看清楚,别为争一时意气选错了道。
按说以皇帝的狡猾,哪怕喝得烂醉如泥也该清楚这对父女的打算。
随口回绝就是,何必召她前来……
容淖很快得出结论。
皇帝心底非常不满扎萨克图与车臣两部的怠慢与冒着反骨的小心思,但这毕竟才围猎第一日,若皇帝因为扎萨克图汗父女想找皇族女眷比赛打滑挞当众申斥,未免显得大题小做,凉了其它蒙古王公的心。
皇帝觉得亲自上阵打压扎萨克图汗父女是杀鸡焉用牛刀,既然札哈斯是用小女儿家玩闹为由挑事,那干脆把她找来。
大家都是上阵父女兵,谁也不带欺负谁的。
容淖心下讥诮,嘴上更不留情,拒绝得十分干脆,“不去,不会。”
哈斯瞧容淖弱不胜衣的样子早猜到她不会应战,却未料容淖如此坦诚,一时间倒是被弄得有些措手不及,愣了片刻才故作惊讶道。
“我记得你们皇族祖先起自白山雪原,曾穿着乌拉滑子滑行嫩江冰面七百里作战,还独树一帜创过‘技勇冰鞵营’兵种,所以才想着与公主切磋一二。公主身为嫡系后辈,竟疏漏先辈遗风至此,不应该啊。莫非是怕输,故意推诿?”
“我是公主,不是擂主,输赢何惧。”容淖云淡风轻道,“汉人有本教导幼童的书写过一句——身有伤,贻亲忧;德有伤,贻亲羞。我自幼体弱多病,若勉力行事,岂非惹亲长担忧,连不省事的黄口小儿都不如。”
哈斯咬牙,在心里暗骂容淖两句,这六公主看似言语平和,实际上把她的话全堵死了。她在明知六公主病弱的情况下,若坚持与之比试,岂非就成了‘不省事的黄口小儿’。
可让她就此偃旗息鼓,又有些不甘心,哈斯下意识往朝布和所在方向看了一眼。
布和微垂着脑袋,不知在想什么,并没有理会她。
容淖捕捉到哈斯的不甘,慢悠悠开口,“不过,格格若存心想与我切磋交流,我也不好扫你的兴。我这人生来平庸,后天因懒怠少学,文墨不精,女工技艺更是稀松平常,唯有一样稍显出众些。”
哈斯听容淖把文墨女工这些自己不擅长的都排除了,顿时重燃斗志,自信道,“公主请说,比什么?”
“比投胎,我有个举世无双的父亲。”
容淖此言一出,皇帝一口驼奶酒险些呛进气管,硬撑着君王威严没咳嗽出声。好在他本就饮了不少酒,有些上脸,才没被人瞧出狼狈。
心底好气又好笑,他承认确实是故意让容淖来‘打擂台’的,凭容淖的智慧,肯定能漂亮解决不知轻重札萨克图汗父女。
如此还能趁机为容淖立威,方便她和亲多罗特部后行事,岂非一举两得。
皇帝以为按容淖性情会打迂回战术,未料这姑娘今日战斗力出奇凶猛,不仅上来就直面开战,还敢扯他出来当炮|弹。
宴上众人更是忍俊不禁,觉得这个马屁拍得既精妙又十足的孩子气。原本没太在意小女儿家交谈的人纷纷扭头,竖着耳朵听她还会说些什么逗趣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