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第2/6页)
太后经文念到一半被打断,捏着佛珠,睁眼以目示意身边的老嬷嬷。
老嬷嬷具体传达了什么话容淖没听清楚,左不过是太后感她以病躯奉神佛为国祈福,心意虔诚,特允她早些退下歇息之类的。
容淖只觉头晕目眩,等她缓过神来,人已躺在旧宫内殿万字炕上歇着了。
八公主正软在圈椅上,捧着茶任由两个宫人按揉膝盖,余光瞟见容淖醒来,连忙跑近扶容淖半坐起来,高兴中又不无担忧。
“六姐姐你终于醒了,大殿那边皇阿玛听说你病倒,已派梁公公领太医院判前来问诊过了,幸好你只是体弱疲累,别无大碍。此番大祭过后,你可要多休养着了。”
容淖听见‘太医诊脉’几个字,掩在锦被下的手猛地攥成一团。
紧接着想起自己晕过去前服了药,太医单从脉象应该看不出什么破绽,立时又松开了。
她靠在软蓬蓬的大迎枕上,口中朝八公主说着致谢,目光却越过八公主,落在掀帘进入内间的梁九功身上。
梁九功快走几步近床边来,神色如常打千儿行礼,含笑关切容淖一番后,转头对八公主笑道。
“皇上心系六公主康健,只是前边儿祭祀仪式走不开,特地嘱咐奴才今日在此看照。八公主也劳累一日了,不如早些回去更衣,今夜凤凰楼御宴,误了时辰可不好。”
八公主望着虚弱的容淖,迟疑不定。
“去吧,宴后放河灯,你不是惦记一天了。”容淖缓慢道,“今夜我不去赴宴,你帮我把预备好的河灯一起放了吧,祈愿亲友康健,万事顺遂。”
“好吧。”八公主这才点头,“那六姐姐你先歇着,我明日再来看你。”
八公主带着她的宫人离开,内室顿时空落下来,只剩容淖与梁九功二人。
容淖环顾四周,不知为何,自她醒来,竟一直没见到咋咋乎乎的嘠珞。
容淖心中浮起异样,与梁九功对视,蹙眉道,“公公如此急切支走八公主,意下何为?还有,嘠珞何在?”
“伺候不好主子的混账奴才,自然是拖去了她该去的地方。若非上了些手段,哪里能勘破她包藏祸心。”梁九功早收了笑,恨铁不成钢道,“公主近来病情反复全怪她瞒哄请脉太医,知情不报。如此恶奴,公主少替她操心罢!”
容淖闻言,扯起唇角,“公公,你我相识多年,有话直问便是,别诈我了。”
梁九功微怔,“公主如此信任嘠珞?”
“这些年我身边统共没几个人,自是信的,包括您。”容淖不疾不徐道,“我信您不会贸然动她的。”
“上次在湖心亭边上碰见,您便遮遮掩掩探问我,想必你那时便已察觉出什么了吧,只是被小太监打断了。后头整日都在辛劳赶路,您一直在御前仔细伺候着,腾不出手细查。今日正好趁我昏迷,就寻隙套了嘠珞的话。”
“我猜,定是嘠珞那呆头鹅怕是后知后觉咂摸出古怪了,您怕她事先给我通气,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人私下看住了,还能顺势诈我一诈。”
容淖一口气说了这一大番话,明显气短,高高低低的咳嗽起来。梁九功忙端了杯清水给她,容淖接过,单薄的中衣袖口往上卷起几分。
梁九功下意识投以目光,这次倒是没发现针灸后的红点,只有青玉镂空麻花镯与玉臂相映,煞是好看。
但是,根据从嘠珞口中套来的各种细枝末节,他心中早有定论。
“罢了公主,你这聪明劲儿莫往奴才身上使了,奴才只想得你一句实话……你厌食成疾,需以银针刺手厥阴心包经穴来降逆止呕,究竟是何时起的?”
容淖右手搭在左臂上,按着因长期私自针灸酸胀不已的胳膊,坦然回道,“此事,我以为您是最清楚的。”
“果然是那百消丸闹出的毛病。那等用数不清腌臜物做引子制成的药丸,比以往那些偏方还要恶心数十倍,连我这个奴才闻着都干呕,难以吞咽。可皇上却笃信那乡野大夫,硬让公主在乾清宫连服整月。否则,何至……”
梁九功久在御前,难得失态。可后面的话越发逾矩,理智逼着他住了嘴。
此刻,他褪去一身宫廷染就的圆滑世故,仿若一位普通长者,疼惜小辈多舛,“百消丸是公主及笄第二日开始服用的,据如今已过了整整三个月,公主为何不说,偏一个人生扛着?”
梁九功最初给年幼的容淖当‘药人’那几年,小小孩童长居深宫,又日日服用各色奇怪的‘药引’,孤单的认为所有生灵都是玩伴,懵懂不明惧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