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笑问客从何处来(一)(第4/6页)
战捷和白瑞生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虽然听不清他们两人说些什么,却眼见得霍仲祺谈笑间尽是从未有过的温柔倜傥。想起前些日子侍从室的人闲话,说起总长当年是江宁首屈一指的风流子弟,他只是不信,眼下这光景倒有那么几分意思;又想起前日他送了花回去,霍仲祺细细问了他在皬山的情形,唇边始终一缕笑意温存……莫非那些影影绰绰的传闻也不尽是虚言?
但总长吩咐要道歉,就得道歉。
霍仲祺听着,已然明白了她言外之意,点头笑道:“他八点钟就睡了,哪儿能看见我回来?”
于是,一连三天都有全副武装的宪兵去刘公馆给刘夫人“道歉”,态度诚恳,检讨深刻,按时按点……因为栖霞的侍从官也过来赔了礼,头两天刘家还不觉得什么,到第四天才觉得不对,何莹玉电话打到霍家,致娆却不在。
霍仲祺一怔,下意识地接了一句:“我没事。”却见顾婉凝螓首轻垂,浓密的羽睫遮去了闪亮的眸光:“你不用跟我客气了,我知道你这些日子事情多,攸宁到皬山去玩儿,都说三五天见不到你一面。”
他们结婚这些年,霍仲祺像这样发脾气还是第一次,阴着脸回到家,劈头就是一句:“你表姐的事,你问清楚了吗?”
顾婉凝抿了抿唇,柔柔一笑:“该说的话我都说了,你忙,我就不耽搁你了。”
早上秘书问他“虞夫人的电话要不要接进来?”他便觉得奇怪,栖霞和皬山到参谋部的电话都有专线,并不需要转接,怎么她自己打过来用的却是外线?待接起来听她轻声细语,说身边的人年轻骄矜,做事没轻重,自己平日不上心,没有管教过……霍仲祺更是一头雾水,直到听她说已经叫人去刘家赔了礼,他才转过弯儿来,放下电话叫人去问,这才知道来龙去脉。
从湖面抚过的风轻柔得像他的眼波,他走在她身边,深深吸了口气,心底涌起一股不同寻常的快活:“你在明月夜订位子,是想吃什么?我叫他们备了条鲥鱼,待会儿用笋烧了。”
这件事致娆原本有些心虚,但见他这样光火,也恼了:“怎么?一样的事情,因为是她,就变成别人的不是了?”
见了她,他忽然就卸下了一身甲胄。
霍仲祺讶然审视了她一眼:“这么说你是早就知道——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笼在她身上的目光越来越温软,蓦然回顾,他变了这么多,杀伐赏黜、进退回旋,人前人后对谁都留三分提防,一言一语都唯恐泄露半分真心,当年那个千金买笑、银篦击节的五陵公子再也没有了……什么都变了,不变的,仿佛只有她。依旧是刻在他心底的玉颜如梦,一颦春山愁,一笑秋水滟——那梦里,有他的春风白马、年少风流,也有他的山穷水尽、痛彻心扉……那些永生难忘的情恋痴嗔都在不知不觉间化入了骨血,没有她,就没有此时此地的他。
谢致娆偏了脸赌气道:“告诉你?你要是知道有人招惹了她,头一个就替她出气去了,还轮得到别人?告诉你,你还会理吗?我不告诉你,是为了你的脸面。”
一句话,两个人都沉默了下来,仿佛透过眼前的平湖春风便能望见那些年的栉风沐雨。
“为了我的脸面?”霍仲祺沉声反问了一句,微微一“笑”,目光却没了温度,“你表姐欺负到四哥脸上,你觉得很有面子是不是?”
霍仲祺摇了摇头,含笑低语:“四哥那些年,才是真的难。”
致娆嗤笑了一声:“你不用拿四哥来堵我,我不是冲着四哥,我表姐也不知道是她。”
顾婉凝却低了眉睫:“我知道这几年……很多事,你都很难。”
“就算她不知道。刘定如算个什么东西?你表姐就敢这么跋扈!”
霍仲祺眉峰一挑,眼中亦闪出一点欣喜:“那可多谢你了!”
霍仲祺声音一高,致娆的婢女便从门外往里探头,霍仲祺一见,厉声骂道:“看什么?滚出去!”
顾婉凝看他的目光不觉渗了怜意,轻声道:“叶铮他们的事我听说了,你要是懒得理会,我去问问。”
谢致娆一下子从沙发上“弹”了起来:“你发什么邪火?跋扈?谁能比她跋扈?你是参谋总长,她身边一个跑腿的就能这么作践我姐姐,上上下下没一个人敢管……刘家是不算什么,那她又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