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九章 埋伏(第3/5页)

虞红叶死后,姬暝寒一直没有放弃查找真凶。即便殷家人都不同意,哪怕是离开殷家,姬暝寒不惜付出一切代价,也要为虞红叶报仇。

仿佛要驱散这屋里的轻佻和热意似的。

起初殷湛也没有放在心上,但姬暝寒太匆忙了。世人只说将军只晓得打仗,武夫如何有心计。却不知姬暝寒是英勇的将军,更是神机妙算的军师。他从不愚笨,脑子灵活,渐渐也就发现了一些线索。

大厅里是美人,戏台上是美人,珠帘里,还坐着一位红衣美人。他红色衣袍艳如流火,慢慢地铺泻下来。衣袍里的边领绣着黑蟒,给这艳色里添了一份阴森。然而他的脸却极美,比那台上画着油彩,传闻中倾城的虞姬还要美艳。一双含情的琥珀色凤眼似醉非醉,唇角含笑,芙蓉珠光倒映在珠帘上,划过他长长的睫毛,挺直的鼻梁,落到他红润的薄唇上。他手里握着一把华丽的折扇,不紧不慢地轻摇。

姬暝寒独独没有提防殷湛,大约是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好兄弟有任何杀害妻子的理由。他将得到的线索说与殷湛听,殷湛渐渐察觉出危机来。虽然眼下是没有牵连到他和林柔嘉,时间一长,必然和他林柔嘉脱不了干系。

台上的戏班子唱的不是其他,正是许多夫人太太,最爱听的《霸王别姬》。美人诀别英雄,自古以来都是令人凄婉的事实。人们为英雄扼腕叹息,也有人叹服美人的重情重义,亦有人认为成王败寇,还有人认为一切不过是旁人的悲欢离合,戏一场,看过就忘。

殷湛自己也就罢了,但林柔嘉不能死,林柔嘉怀孕了。

红楼里,过去从未有过戏班子上台。只有女子的歌舞琴声,戏班子,是大户人家夫人小姐们爱看的东西,这里一切为了男人,今日的戏班,自然也是男人的主意,而这位客人能够让红楼的老板娘改变主意,可见是下了血本的大手笔了。

在宫里,因为陷害宠妃的关系,林柔嘉为自证清白,主动去千里以外的红山寺面壁思佛,实则是养胎。倘若这时候被姬暝寒发现端倪,一旦殷湛和林柔嘉的事情暴露,死去的不仅是他与林柔嘉,还有无辜的孩子。对这个未出世的孩子,殷湛抱以极大的期望,为了守护林柔嘉,守护这个孩子,殷湛可以牺牲一切,包括姬暝寒。

台上是一台戏。

他告诉姬暝寒自己找到了凶手的证据,事关重大,但自己眼下正在红山寺,请姬暝寒前来。在红山寺,殷湛埋伏百名弓箭手,为了万无一失,箭上淬了漠兰的剧毒,见血封喉。

二楼上,珠帘隔绝了每一间房。闪闪烁烁的珠帘在灯火映照下,仿佛传说中龙的宫殿里四处飞舞的晶花。又像是冬日里雪白大地外树上挂着的冰凌,教人忍不住怜惜过不了多久,美景消融,欲望不再。

那是一个很冷很冷的春夜,到现在,殷湛都不知道,分明是春日,那一晚的风怎么会如何冰冷,像是要把人的骨头刺穿,仿佛湖水下一刻都能结成冰。姬暝寒对他抱以全然的信任,从不设防,他走进了埋伏。

有穿官服的官员,也有白衣的书生,有背剑的侠客,也有浪荡的公子。在这里一夜,不过是为了冬日里寻求慰藉和温暖,高贵和低贱,没有什么不同。

就如那戏台子上唱的“枪挑汉营数员上将。怎奈敌众我寡,难以取胜”。

但即便是萧瑟的冬日,红楼里仍然一派温暖而热闹,踏足走进,仿佛让人以为仍旧是烟花三月。年轻的女子们穿着薄薄的纱裙,赤足踩在雪白的地毯上,手上脚上缀着细细碎碎的银色铃铛,各个温软窈窕,娇媚动人。蜡烛被雕成芙蓉花的形状,随着烛心的燃烧一层层盛开。红帐金粉,笙歌曼舞,一座销金库藏了无数的珠宝,亦藏了珠宝也买不到的美人。

“十面埋伏”这出戏,帐中兵士也曾听,人人都知道不可沽名学霸王,但当自己身处其中,并没有“胜负乃兵家常事”一说。没有第二条命可以卷土重来,胜了就是胜了,败了就是败了。殷湛眼睁睁地看着姬暝寒闯进埋伏,犹如困兽,他以一敌百,即便寡不敌众,仍然表现出了超乎意料的英勇。姬暝寒极聪明,当他发现自己深中陷阱之后,立刻就不再恋战,而是以逃走为目的。

长河以北为北,长河以南为南。青州位于长河边上,春日像南国,花红柳绿,冬日如北国,雪满长空。

殷湛站在高处,对着那正在努力突出重围的一人一骑,射出了至关重要的一箭。

青州的雪,下得很大。

那箭矢射中了姬暝寒的后背,殷湛正要去追,那漫天遍野突然响起了别的声音,殷湛只得停步。他不可以把动作弄得太大,否则被人发现红山寺的异状,被人发现林柔嘉的境况又该如何?但他笃定姬暝寒定然活不过今夜,箭上的毒十分厉害,既然射中姬暝寒,他就必死无疑。因此,他只是暗自派手下的人去搜寻姬暝寒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