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十章 长生肴(第20/25页)
怎么了?如此任人宰割?为何我们不反抗?为何我们不杀掉他?
是属于那个蒙面人的血。
不能杀人。我不再是杀人蜂了。他说的。他向我保证的。
最后一个蒙面人的胳膊还扼在他的咽喉之上,他数度挣扎,仍不得脱。那人的身体已经渐渐地硬了,拖着他朝更深的地方沉下去。徐若虚一连踢了他好几脚,犹如踢在石头上一般。他胸中的空气已经耗尽,眼前一阵阵地发黑。月光穿透了湖水,粼粼晃动,一道道暗色的血流在朝上涌去。
懦夫!你这样根本无法保护他。那声音越来越强,越来越响亮。还是我来吧——从这一刻开始,由我来接手!
徐若虚在水中挣扎。
一只手挡在了徐若虚和那火炬之间。
“徐若虚!”
他含泪抬头,却被那手用力一扫,整个人飞了起来,摔在地上。阿零拔掉了插在他胸腹之间的火炬,甩在一旁,更多的蜂自隐秘之处飞来,填补了他身体上那个可怕的空洞。他蓝眼闪烁,面无表情,只一瞬便到了那叫檀先生的人身后,漆黑的毒针已经穿过了那人的胸口。
最后一眼,他望见无穷无尽的蜂群自四面八方涌了过来,在头顶汇聚成可怕的蜂团,却始终无法靠近水中的他们一步。
檀先生大叫一声,徐若虚顿时觉得身上的压力全部消失了。阿零那边将毒针抽了出来,却带出不少飞舞在空中的木屑。这个叫做檀先生的人,竟然连自己的身体,也做成了傀儡!阿零跟徐若虚都是一愣,檀先生趁此机会将那羊脂玉的雕像抱在怀中,转身便逃。
一念及此,首领立刻朝前扑去。身后制住他那人反应迅速,他刚一有动作,后心便传来剧烈疼痛,是那尖锐之物穿透了血肉,生生扎入心脏。但他已经抓住了那书生的一只脚。跟他预想的一样,读书之人,根本手无缚鸡之力,叫他往下一拖,扼住了咽喉,两人一起朝湖中滚去。
徐若虚想追,却被阿零拦住了。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缓缓地横过了毒针。
徐秀才露出了思索的表情,首领却只觉得肝胆欲裂。只差一步,他就能探知这园中的秘密——绝不能让他再说下去!
“暗杀任务对象,无夏城的徐若虚。”他机械地吐出这些字句:“你果然坏了我北狄大事,你果真引来了烈火,烧灼我们。我们真该在五年前就杀掉你的。”
“这四璟园自从舒巡检擒住了白虎之后,便被周家所弃,荒废至今,却突然需要人守卫起来?更何况,如此精致的弩箭,制作工艺民间罕见,又淬有剧毒,可见你们所为之事绝不能让外人知晓……”
常青这一生,做过无数次艰难的决定,却从未悔过。
“我等只是这园中的普通守卫——”
那雪白的兽待他如友,他便以友敬之;妖兽们向他求救,他便竭力相助;父亲要置他于死地,他便从此断了父子情分,只当那一场大火烧尽前缘,从此重生。
首领一愣。
唯有这只饕餮,总是让他乱了方寸。
“连你也取笑我!”徐秀才忿忿,“罢了,还是查案要紧。十日前,渔民自城南护城河中捞出来两只海东青;三日前,城西的树林中,又有数具狌狌的尸首被人发现,这些妖兽俱是半身生满胭脂色的蘑菇,另外半身却是完好无缺——可是尔等所为?”
他原想,待她交出了麒麟血,让自己开了莲心塔,重新打开通天引。他就算是完成了跟妖兽们的承诺,让它们回到灵界,到那时,她发起火来,无论是要将自己千刀万剐,还是活吞下肚,他都毫无怨言。
首领的身后传出一声言简意赅的“噗。”
但他从未想要伤她至此。他原是宁可自己受伤,也舍不得伤她分毫的,如今却因为自己的缘故,令她叫人折辱至此。如今他才知道悔恨滋味,如同烧灼的木炭梗阻在喉,胸腹之中翻江倒海,仿佛随时都要呕出一口血来。她在他怀中,安静无比,只有那笑容灼人,他只得将她的头朝自己怀里按下去,再不敢直视。
出人意料地是,徐秀才露出了被噎到了的表情。
“是我错。”他反反复复,只有一句:“是我错。”
“阁下年纪轻轻,却博闻善记,未及弱冠便考取秀才,之后短短数年,助巡猎司屡破奇案,即便是逍遥法外多年的凶手,也一样被捉拿归案。所寻到的证据,无一不是匪夷所思。无夏城中,早就在传言,徐学士府的小公子有妖法,可驱使鬼影,撒豆成兵——难道不是事实?”
她身躯本来就娇小,如今失了一臂,更是轻若无物,似乎随时要从他臂间蒸发消失。
“自然是有问题要问。不过首先,‘妖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