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第5/6页)

任务医疗组的一位医生过来解释说,情况确实,我们刚给他打完吊针。

吊装的全班人马各就各位。连接吊具的操作手们,迅速将吊具绑牢在一级火箭上,动作之迅速之熟练之利落让人觉得这是一群靠计算机控制的机器人。吊装车上的操作手,也早早在自己的岗位上守候,只等指挥员哨声吹响,马上起吊。第一节火箭像回家的游子,与发射塔架热切地拥抱,然后很安稳地在发射台的底座上落座下来。这时,大家目送空空的运输车撤出现场,再回技术阵地将二级火箭拖过来,如是三番,三级火箭从水平状态变成垂直状态。当火箭威风凛凛气宇轩昂地耸立在塔架上时,对接工作才告结束。

马邑龙一愣,顿了一下,火气明显小了:在这个时候自行失踪是不对的,即使有意外也要报告。

半小时后,运输车稳稳当当地停在了发射场坪上。这时,久违的阳光,蓦地从云彩的缝隙中钻了出来,把发射场、火箭、塔架照得一片明亮。笼罩在半山腰中的雾霭在上升,山坡青青的,连对周围的一切已经司空见惯的人们也都瞪大眼睛惊讶地看着这美丽奇妙的景观。

是!

火箭以水平的姿态舒适地卧在运输车上,跟皇帝出行似的气派风光。红红绿绿的信号灯在寂静的山谷里闪闪烁烁,格外耀眼。沿途的两旁,肃立着哨兵。警车在前面开道,刺耳的警笛声跳上山梁,向高空袅袅而去,不仅让在场的人个个绷紧弦,精力集中,全力以赴,就连发射塔架也拔直脊背挺直腰杆,恭候着它亲密的伙伴的到来。

能坚持吗?

起运时间到了,马邑龙一声令下,运输车沉沉地发动起来,浑身轻抖了一下,无数个车轮同时转动了起来……

没问题。

但火箭的运输还只是整出大戏的序幕,火箭和塔架的对接,才是发射过程中的一折重头戏。它真的是“重”,重得谁都不敢掉以轻心,弄不好就要出大问题。这方面已经有过多次教训,最严重的一次,就是那次卫星天线和高压电线的碰撞。卫星天线多娇嫩呀,跟嫩树枝似的咔嚓一声,你就得把它拆下来用专机空运回北京返修,害得整个发射程序都得暂停,而事故的地点就在那个弯道上。现在道路拉直,人们才开始不用那么提心吊胆了。

那就开干!

和运输车驾驶员有一拼的是吊装车上的驾驶员,对他的要求同样很高。想想看,在97米高的塔架上,要让吊装车上的抓钩,抓住一只筷子,准确无误地插入放在地面上的一个小小的酒瓶口里去,能练到这个程度,差不多可以去表演杂技了。所以说,发射场上的驾驶员,个个手里都有绝活。你想,火箭和卫星要准确无误地对接,一根头发丝之差都不允许,对接的点要完全消弭,让肉眼看都看不出来。对他们的技能要求能不苛刻吗?所以,这些拿到驾驶合格的小伙子,个个也牛气冲天,在阵地,如果你发现哪个当兵的说话很冲,甚至有点牛皮哄哄,那他肯定就是这类特种车辆的驾驶员。

是!

还没到上班时间,技术阵地已是人来车往。今天,火箭,这个庞然大物要转移到发射阵地。把它吊装上大型运输车后,还要走三公里的路,从山的这边,绕到山的那边,行程不远,但最快也得三四十分钟,因为必须走得非常稳,所以走起来极慢,跟人的步行速度差不离。要求是运输车走起来得让倒立的啤酒瓶不倒,哪个驾驶员有如此水准?但这里的运输车驾驶员就能做到这一点。

周建明迅速转身,从一位副手手里接过安全帽,红绿小旗往手上一擎,一声悠长的哨声跟着响起,先是一声长音,而后改为急促连续简短的“嘟-嘟-嘟-”的短音,气氛骤然紧张,紧接着,就听见有点儿声嘶力竭的声音响遍了整个发射场,震得整个发射塔架发出嗡嗡的回声,围着它绕了一圈,再一点点地向群山扩散:“全体注意,各就各位,火箭吊装开始!”

云层正在转变成云团,不再低垂着一张脸,而是抬得高高的,悬浮在黑呷山尖上,发射塔架看上去也格外高大、伟岸。的确,这段时间,快把人淹死的雨,突然停了下来。空气也不那么黏糊糊的,清爽了起来。虽没见到灿烂的阳光,但能感觉阳光正用舌头一点一点地舔开云层,想钻出来,有的地方,天已露出完美的蓝,跟湖水似的清澈,让人眼睛一亮。

一道光束从云隙间射了下来,连天空都像换了件亮丽的大袍,给人感觉不那么憋闷了。四周的山,戴着一顶绸缎做的白帽子,帽子的顶很高,耸到天上去了,和天粘连在一起。

六点,马邑龙醒了,起床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到门口看老天爷的脸色。天空开始放晴了,他很满意,天气似乎也随着心情的好转而开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