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第5/7页)

offer、签证、机票,一切妥当后,他去了一次香港。

小时候经常去的城市,在世界级的步道上被谈说月牵着徒步,一边看花看草,听红花羊蹄甲的故事。这次再去,却有不同感觉了,城市的喧闹,山海的气息,坚尼地的日落,西九龙的蓝。

在前往太平山顶的缆车上,听到几个中学生绘声绘色讲豪门八卦,云谁谁住在浅水湾,谁谁住的是深水湾,又是谁在太平山置地。

中学生的故事汇中,这一切是如此精彩而浮华,有着普通人踮脚也望不到头的一份向往。

下辈子吧。他们嬉笑着说。

这浮华之中,有他曾经熟悉的一个名字。

下辈子吧。

太平山顶的风拂过了他的烟星,拂过了他在这里模糊想起的十五天的夏天。

方随宁起先偶尔会说一说她在香港的近况,后来渐少了。她不用微信,没有几个人需要她登陆微信去联络。

人和人的缘份可以断得很快,尤其是大家都有自己的圈子,自己的烦恼,自己的前途。

那天他问起手术,方随宁像回忆上世纪的人一般,哦,商明宝啊,我不知道哎。咦,她没加你微信?

她问她要过他的微信号,为什么没加?

也许那个夏天一连串兵荒马乱的事情太多,也许溺爱她的爷爷去世她很长时间没有振作,也许是酒肉朋友带她流连在一场又一场夜场中。

喂,babe,喝一小口啦,度数很低的,会出事才怪。

蠢蠢欲动时,眼前总会掠过他那双淡漠认真的眼。她没有喝。

又也许,还有最直接本质的原因。

她只是没那么喜欢他。

家世悬殊,她明白。为什么在仅仅只是“喜欢”时,就想到这一点,她不明白。

顶级的财富从不会向下流通,利益和阵线的巩固只会在一次次门当户对强强结合的联姻中。她是商明宝,虽然是商家最天真最小的女儿,但从来都冷静地懂得这个道理。

只是为什么在仅仅只是觉得自己“喜欢”他时,就想到了这遥远的一点,她还不明白。

何况他有别的喜欢的人。

追逐一个不可能的人,不是她体味人生的方式。

难过是真,不舍是真,流过的眼泪是真,心跳的失速是真,什么都是真的。

可是真的,并不代表永恒。

在终于敲定了做消融手术的日期后,她的焦虑和害怕抵达到了顶端,不顾一切地寻找着所有能让她汲取到勇气的人和事。

有一个明星如此励志,给了她前行的勇气。她追他的行程,追星多年拥有了第一个所谓的“本命”。后来,那个明星联系她,追求她。

分不清是否是真正的喜欢,只能从那些似曾相熟的心跳和局促中确认自己的心意。

很像啊,跟斐然哥哥相处时的感觉很像。

她左手握着右手,感受着里面的脉跳。

大约是一年多,抑或者是两年后,那一天,方随宁冷不丁说,商明宝要做手术了。

向斐然问她,什么时候,在哪里。

她说了一个日期,做手术的地方在纽约西奈山医院,几乎是该领域全球最顶级的医院。

他为她去了人生的第一座寺庙。

山阶无尽头,渺渺雾茫茫,橙黄的外墙描着樟树的影。菩萨低眉,听他红尘心事。

早课从凌晨四点一直到了六点,他记不清自己跪下起身多少次,磕了几个头。

出山门,咬一支烟。露轻,沾湿他软壳冲锋衣的外层。

穿灰袍的僧侣洒扫庭院,叫他施主,说,求一块符吧。

为她的手术,他提前回到了纽约。

那是不为人知的一眼,她被加长林肯送到医院门口,而他在对面的街,距离短过两个相邻街道的“曼哈顿距离”,却又遥远地超过了曼哈顿上城与皇后区的天差地别。

她是穿着礼服进医院的,层叠的粉色玫瑰大拖尾,被随从从车内抱出,迤逦在半环形的砖石台阶上。

像是拍电影,或者什么广告大片。向斐然忍不住笑了笑,指尖的烟很久忘了抽。

还是小女孩。

她怕,他懂。

这是她这一生都不会知道的一眼。

顶级私人医院的管理是如此严格,未经登记访客不得入内,对于高保密级别的贵宾来说,探视更是一件和宴会一样需要确认要求邀约的事。他只留了一束花在医院前台,未曾署名,也不曾留下只言片语。

那是一束纯白色的洋桔梗,是他研究的龙胆科中,园艺驯养最成功的花之一。

在我所知的五千种植物中,没有一种可以比拟你。那就用我钟爱的、研究的花束为你献上一份微薄的贺礼。

后来,他终于还是知道了她的社交账号。

在他往来图书馆一个又一个寂寞的清晨与夜晚中,她的纽约生活光鲜而恣意。香槟,礼服,名流,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