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第2/3页)
“薛序邻!你疯了吗!”
薛序邻说:“放我进去,我要见姚丞相,否则今日我便横死阶前。我乃堂堂翰林,同平章事,今日若是被你逼死了,这罪责你杜家担不起。”
杜思逐十分无语,压着脾气劝他道:“别人都忙着撇清关系,你怎么赶着来沾晦气?今日我若放你进去,你出来后,我只能将你绑了,以搅乱查案罪论处,你这是何必呢?若有正事,不妨去向太后娘娘请了旨再来。”
薛序邻手里的剑刃又往颈间逼近一分,闯府的态度坚定不可动摇。
杜思逐不知他犯什么病,怕他真没轻没重下手,无奈地摆了摆手,叫拔剑的侍卫们退下,给他让出一条进府的路。
冷嗤道:“那就请吧薛大人,你不惜命我还惜命呢,等你出来咱们再算账。”
薛序邻点头说:“行。”
他将手中的剑抛在地上,一撩襕衫,迈进了冷寂的丞相府。
府里的下人经过最初的慌乱后,如今已如垂死的家禽般,个个麻木且默然地垂着头。薛序邻一路打听着,在湖边临水亭里找到了姚鹤守。
他还记得这处亭子,十年前他状元及第,与榜眼、探花同受邀来丞相府赴宴,便是在这处亭子里见到了声名显赫的姚丞相。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记恨了十多年的杀父仇人。他以为姚丞相会是个弄权无度、目中无人的鄙薄之辈,没想到他不仅姿容丰逸、态度亲和,更兼志趣高雅、才高气清。
姚丞相在宴中谈起他们考场上写的文章,格外称赞了薛序邻的才学。他说:“伯仁的行文本不及榜眼纯熟,胜在论理奇而不偏,一看便是有慧根的人。咱们大周两百年尚未出过未加冠的状元,本相爱才,愿意放你出人头地!”
他等着见薛序邻诚惶诚恐地拜谢。薛序邻本已说服自己要暂作委蛇之态,可是见了这样的姚鹤守,向他展示出惜才且宽和的一面,他反倒如鲠在喉,难以勉强自己笑面以对。
那时他只说了一句话:“丞相错爱,臣愧不敢当。”
便是这句“愧不敢当”,婉拒了姚鹤守的笼络,导致他在翰林苑中坐了八年冷板凳。这八年里,他增长的不止有学识和心志,也逐渐看清了姚鹤守道貌岸然的人皮下,那副无国无君的冷漠心肠。
姚鹤守坐在临水亭边垂钓,抬头看见薛序邻,复又默然将目光转向湖面。
薛序邻说:“我怕清明节时你已没有向家父赔罪的机会,所以今天来,是想请你向家父敬一杯祭酒。”
姚鹤守道:“廖云荐的死与我无关,他明明可以和我一起享用这无边权势,却要为虚无缥缈的道义而死!是他自己逼死了自己!”
薛序邻说:“我不是来与你分辩他死的值不值,我只要见你向他赔罪。”
姚鹤守不肯,薛序邻望着粼粼泛光的湖面,轻描淡写地说道:“你如今尚有一儿子在世,也该为他想想,我既有入府来见你的权力,也有让他饱受折磨的本事。只要你肯在此向我父亲磕头认罪,我便让他死得痛快些。”
姚鹤守嗤然,“你折腾这么多年,不惜被玩弄于妇人之手,竟只是为了叫我磕头赔罪?”
“你的生死,自有朝廷裁决。”
“你和你父亲一样,都是为虚礼而丧身的人,你们这样的人,永远成不了大事。”
姚鹤守掷下鱼竿站起身,说:“须知韩信尚受胯下之辱,比起实实在在的好处,我是不计较这些的。”
他竟真的理袖撩袍跪地,向西天的方向三叩首,高声说道:“云荐兄,我来向你赔罪了!你的儿子好本事,可惜同你一般糊涂,不知将来的下场会比你更好否?”
薛序邻说:“皇太后殿下与仁帝不同,我下场如何,不劳丞相惦记。”
姚鹤守起身整衣,闻言发笑,“皇太后始终是皇太后,皇上却有长大的一天,他们李家人骨子里就怯懦寡恩,等到太后撤帘还政,你们这些她的爪牙,下场不会比本官更好。”
薛序邻笑了笑,转身离开了临水亭。
他原路出了丞相府,走到杜思逐面前,语气较闯府时温和了许多,主动就缚,“我的私事已了,如今可任凭指挥使处置。”
杜思逐挥手叫人把他绑起来,没好气道:“以擅闯禁围论,先收押到殿前司值房里,再报与太后娘娘知道。”
“是!”几个殿前司侍卫押着薛序邻,一路从丞相府门前走回了外宫的殿前司值房里。
此事恰被礼部尚书沈云章撞见,飞也似地跑去报给祁令瞻,未弄清真相便义愤道:“只是姚党倒了,又不是朝廷没了,杜思逐竟然连薛大人也敢抓,他也太目无王法了,这是要造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