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水落石出(第6/11页)

“大宋自有王法在,王侯贵胄杀人,当与庶民同罪。”宋慈说出这话时,扭头向韩侂胄看去,“我说的对吧,韩太师?”

自从得知自己曾有过亲生子嗣后,韩侂胄已经许久没说过话了。

当着众多大宋百姓和金国使臣的面,宋慈突然说出这话,那是要逼着韩侂胄不得不点头,倘若韩侂胄当众否认,传出去势必大损他的声威和名望。夏震见状,挨近韩侂胄耳边,小声道:“太师,要不要将围观之人都赶出去?”

韩侂胄没有任何示意,只是冷眼看着宋慈。夏震不敢擅作主张,重新站直了身子。

赵师睪忽然道:“此案牵涉多条人命,案情千头万绪,一时实难厘清。依本府之见,先将袁朗和月娘二人下狱,待厘清案情后,另择他日再审。”

宋慈肃声道:“赵大人,此案还有什么没厘清的?”

“宋提刑,你可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赵师睪道,“你虽有圣上手诏,可圣上只是让你查案,没让你来审案。这里是府衙公堂,案子该怎么审,本府说了才算。”拿起惊堂木,便要拍下去。

便在这时,公堂外忽然有人高呼道:“太尉到!”

只见公堂外的围观人群纷纷避让,杨次山拄着拐杖,由管家搀扶着,慢慢走入了府衙公堂。

赵师睪忙起身行礼,道:“下官见过太尉。”

杨次山微微颔首,朝公堂上各人看了看,尤其朝韩侂胄多看了几眼,又向韩侂胄见了礼,道:“韩太师也来了,今天这里可真是热闹啊。”

韩侂胄一见杨次山,不由得想起昨日赵扩突然颁下手诏,让宋慈以戴罪之身出狱查案一事。他在宫中多有眼线,稍加打听,得知昨日赵扩去见了杨皇后,这道手诏是从杨皇后寝宫里出来的。杨皇后根本不认识宋慈,与宋慈毫无瓜葛,不可能平白无故对宋慈施以援手,这必然是杨次山在背后指使。韩侂胄道:“数日不见太尉上朝,听闻太尉身子抱恙,不知可有好些?”

“有劳韩太师记挂,大病一场,今日总算好转了不少。”杨次山咳嗽了两声,徐徐说道,“听说金国使臣要在府衙破案,此事关系甚大,我特来一观,看来我是来迟了些。”

韩侂胄知道是杨次山助宋慈出狱,见杨次山拖着病体也要来府衙旁观审案,那自然是杨次山知道所审之案牵涉韩家,怕宋慈一人之力应付不过来,帮宋慈坐镇来了。韩侂胄心中冷笑,道:“还不快给杨太尉看座。”

赵师睪忙吩咐差役在另一边侧首摆置座椅,请杨次山坐了。

杨次山坐定后,又咳嗽了好几声,道:“赵知府,方才我刚到外面时,听公堂上有人说,案子如何审,圣上手诏说了不算,是我听错了吧?”

赵师睪忙道:“圣上旨意,自然无人敢违抗。”

杨次山淡淡一笑,道:“那就好。你们不必管我,继续审案子吧。”

杨次山什么都不用多说,只需往公堂上一坐,赵师睪自然要忌惮几分。赵师睪不敢擅自做主,转头看向韩侂胄,等韩侂胄示意。

韩侂胄默然片刻,站起身来,道:“宋慈方才所言不错,莫说是我韩侂胄的儿子,便是皇亲国戚杀人,亦当与庶民同罪。”

此言一出,公堂外围观百姓顿时喧然鼎沸,齐声叫好。

韩?因为有韩侂胄在,一向是有恃无恐,此时听了这话,不禁脸色大变,道:“爹……”

韩侂胄压根不理会韩?,道:“宋慈,只要你能拿出实证来,证明我儿确实杀了人,你即刻便可将他下狱治罪,在场诸人,皆不可加以阻拦。”

宋慈道:“好,那我就拿出实证来。”转头向月娘道,“月娘,腊月十四深夜,韩?在望湖客邸听水房杀人,可是你亲眼所见?”

月娘应道:“是我亲眼所见。”

“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又看到了什么?如实说来。”

月娘冷冷地瞧了一眼韩?,道:“事到如今,我也不怕说出来。那晚我听从云妈妈的安排,坐上一顶轿子,被抬去了望湖客邸,给这位韩公子还有另一位史公子陪侍歌舞。其间韩公子有事外出,我喝多了酒,去房外吐,后来想去茅房,却走错了路,误入了后花园。我听到附近一间客房有人争吵,凑近去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客房的窗户没关严,留着一道缝,我看见韩公子和一个怀有身孕的女子在里面争执得很厉害。那女子和虫娘长得很像,若不是她大着肚子,我险些便以为是虫娘。那女子说她不在这里住了,要回府去,说着打包好衣物,就要出门。那女子从韩公子身边经过时,韩公子突然脸色大变,举起一旁的花瓶砸在那女子头上。花瓶碎了,那女子倒在地上,挣扎着还想爬起来。韩公子大声叫骂,握着碎掉的瓶颈,冲那女子的肚子发狂似的捅刺,鲜血溅得到处都是。我吓得叫出了声,酒也醒了,只听韩公子叫了一声‘什么人’,我心中慌乱,只想着赶紧逃走,韩公子的家丁却都追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