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曜初的眼泪(第2/4页)

自然,今朝,她随帝后入凌烟阁内,看清了阎立本所作的平阳昭公主画像。

明铠戎装。

下以浓墨书以姓名——

平阳昭公主,李风耀。

哪怕是皇帝,因是晚辈,也只是知道姑母的名讳,并不知当年公主的名讳起自何处。

但姜沃看到这个名字时,立时想起了《左传》中的话。

“风——为天于土上,山也。”*

“耀——光远而自她有耀者也!”*

是风生于天地,眴焕激熛,如飞腾烈火;亦是巍峨青山,出则安邦定国;更是光于世上,虽远,而长耀后人!

**

这一日,姜沃依旧来与平阳昭公主倾讲些心事。

不过不是在凌烟阁的画像前。

在阎立本的正式画像替换掉公主的旧日画像后,姜沃去向一圣求了昭公主那一张【渭水军容图】。

此时这幅画就安挂在袁天罡从前的屋中。

因年岁久远,为保护画作,将作监已小心翼翼用绫绢将画重新装裱过一回。又特意给了姜沃一套专门用来拂去画上灰尘的‘马尾丝拂尘’与‘驱虫防潮’的诸色药包。

姜沃想,以后大概还是得努力做下透明玻璃。还是用玻璃框罩起来更加保险。

袁师父的屋子,一向是姜沃最安心的所在。

她在竹席上盘膝而坐,转着手上的道家流珠,仰头轻声与平阳昭公主说起她近来最大的心态转变。

关于太子。

*

姜沃心中万语千言,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是将手里的八十一枚珠子都转过一遍,才开口。

“公主你知道鸵鸟吗?沙漠里常见的一种大鸟,

在遇到敌人追击的时候,鸵鸟有时候会选择把头扎在沙子里。”

“许多人都有鸵鸟情结。”

“在面对困难、压力的时候,哪怕心知肚明一味逃避,解决不了问题,甚至会带来更多的问题。但……有时候还是忍不住想要先逃避下,不去想,就仿佛纠结烦难暂时不存在。”

之前有句很流行的话是什么来着:逃避可耻但有用。

姜沃笑了笑。

其实在太子李弘事上,她一直就有点鸵鸟心态。

这几年,她越来越发现,李弘自不是她心目中的君王继承人。

可是,姜沃总想永远跟她的君王保持步调一致。

皇帝不是一天炼成的。现在的媚娘,已经握住了许多权力,也绝不会主动放下这些权力,更会如泰山封禅一般,去追求相应的地位和荣耀,不会后退。

但在子嗣事上,媚娘此时对这个嫡长子,哪怕觉得失望,却也未至放弃的地步。

父母痴心无外如是。

因而姜沃在面对东宫,有时候就难免有些鸵鸟心态。

然而现在……

“公主,我做不成鸵鸟了。”

不过,不是为了李敬玄之事。

是为了曜初。

或者说,是为了太子做出的,与曜初,与每个公主乃至女子有关的决定。

**

十日前,曜初忽然从宫中回到了姜宅。

姜沃从尚书省回到家中时,听闻曜初回来了还有些讶然:晨起两人是一起入皇城的,曜初还说今日留在宫里陪母后。

怎么忽然回来了。

姜沃换过衣裳去曜初院中。才进院门,就见夏日黄昏中,曜初坐在窗边,手里拿了一卷书。

曜初已然是十岁的少女。

而姜沃当年遇到媚娘时,两人也不过十四岁。

那一瞬间,真宛如时光倒流。

*

姜沃是进门后,才发现曜初根本没在看书,而是在发呆,且神情中少见的带着深重沉郁之色。

“曜初?”

听到她的声音,曜初才转头,看清姜沃的一瞬间,她忽然落泪:“姨母……”

姜沃极少见曜初哭,就走过去坐下来,取走她手里的书,等她诉说委屈。

原来还是要从平阳昭公主说起。

因昭公主入凌烟阁之事,曜初自然也了解了更多这位姑祖母的生平事。

她知道了一事——平阳昭公主当年,与公主驸马,已故谯国公柴绍,是‘各置幕府’,各自领军。

所谓幕府,并非后来的倭国体制。最早其实可以追溯到我国春秋战国时候的门客制度。

后来汉代,就有了明确的‘开府’一说。而在军中,幕府大多是指将帅出征时候,包括智囊团在内的指挥机关。

平阳昭公主带兵打仗的时候,自有幕府。

后来公主虽留在长安城内不出,手下虽无将领,但到底保留了幕府的建制。也算是她与其余公主不同的一点特权。

毕竟,大唐其余的公主,出宫后虽然也号称住在‘公主府’,但其实,公主与皇子不同,是没有正式‘开府’资格的。

公主自有食邑没错,但公主府邸内下属的官僚,只有替她管理食邑的‘邑司’,里面最高也只有一个七品官,然后两个八品九品官,来为公主料理食邑田庄钱财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