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散(第6/7页)
“小天儿啊,”我迎向了戴天的眼眸,“你叫我一声师兄,一叫就是这么些年。甭管真敬重假敬重,能 叫这么些年就不容易。要说咱俩也是有缘分,一块认了同一个师父。”
我这话说得也是唐突,他惊讶地瞪圆了眼睛:“师兄….."
我示意他别打断我:“我这个人你也知道,脾气臭、嘴巴坏,但是心眼儿还行。队上从咱领导、前 辈,到咱后辈,谁的玩笑我都开过,特别欠。但唯独我开你的玩笑,开得最过头。这事我至今都挺内 疚的。”
“师兄,咱不说这个了。你也说了,我到今天都叫你师兄,就是我真的翻篇儿了。我是气你来着,我 也耿耿于怀了好些年,但我知道你,我相信你肯定没有恶意。那会儿咱们都还年轻。”
“我必须得跟你道个歉。这是我欠你的,”我说,“不敢说让你接受,但我表明一下我的态度。我错 了,就是我错了。”
“我接受,我接受。师兄你别有心理负担。咱俩太多年都不在一起共事了,你在一线奋斗,我学习管 理层面的东西。那现在机缘巧合,咱们又在一起了,我支持你工作,是我作为领导我应该做到的,别 说你是我师兄,哪怕不是,我该做到的也会做到。但你今天跟我认错,说实话我挺感动的,师父知道 了肯定也特高兴,咱们兄弟俩,就该彼此照应。咱们团结,就是师父最大的欣慰。”
我看向他:“我能认错,那你能吗?” 福?:
“孔军跳楼前一晚,你为什么会去见他?你去见他,又为什么让看守所删除你们会面的监控?事后本 该随同一起去指认现场的你,为什么没有去?”
大约是我的问题抛出得太突然,戴天愣住了。
“扪心自问,杨师伯待你不满吧?你不懂的、你工作中出现的纰漏,我作为师兄我失职,没能帮助到 你,可杨师伯没少帮你吧?多少次,你让师父骂出去,是杨师伯开导你,把你领回来跟师父认错。多 少次,你这没办好、那没办好,是杨师伯手把手教你吧?”
“师兄你误会了,我不知道你打哪儿听来的……”
“我误会你?”我不由自主地皱紧了眉头,“王树响的妹夫李岩挺涉嫌非法经营,你是不是从中斡旋 了?王树响的儿子王语纯招嫖,是不是你封存了档累?宫立国的手下自称是流氓与媒体记者发生冲 突,去到现场的记者是不是你走漏的风声?事后又是不是你把宫立国调动去了特警队,调离了你身 边?”
我把王炸扔在了牌桌上,戴天傻眼了。他仓皇地向我解释,卖力地给自己辩白。说实话我不是不想相 信,是我太难相信。
他声称那一晚他去看守所找孔军,是因为孔军的笔录有两页漏签字了,这是他工作失职,没有当场核 查清楚,事后复审工作又没有做到位,他一发现就慌了,这马上就得提交上去了,而孔军早已被移送 至看守所。他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皮去拜托看守所的工作人员,请他通融一下。王树响出于好心帮 助了他。他见到了孔军,让他补齐了签字,全程他们交流的就是这些东西,他绝对没有给孔军施加压 力迫使孔军跳楼。第二天他没跟着去指认现场,完全是因为组织材料的工作进度太拖后,是杨师伯让 他留下处理收尾的。
我说:“这话你自己去跟师父说吧。我不想出首你,你也跟我解释不着,你最该解释清楚的是师父。” 他说:“师兄我冤枉啊!你记不记得那晚我给你打过电话?我给你打了三个电话,你没接。你没接我 实在没主意了,才出此下策!”
他这么一说,我的记忆瞬间动了起来,那会儿我正跟着师父摸排一起凶杀案,一直在走访,怕影响工 作,手机全程静音。戴天好像是给我打过电话。但是我没接到,没接到事后也没回。
戴天一直在说一直在说,说得我有几分动摇了。
我问:“那你能不能拿出什么证据来?”
没有证据。安排他做材料组织工作的杨师伯已经去世了,能证明他让孔军补签字的视频被删除了。王 树响跟他有利益关系,是无法作为客观证人的。而被他称为“救命稻草”的我,却只能算是间接证人, 只能证明他当晚给我打过电话,这根本不算什么证据。
我们正说着,戴天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师父。
宫立国没有遵守约定。他已经向光明队长出首了戴天,等于我还没来得及跟师父通气,师父已经被光 明队长请去了。
戴天的清白无法证实,但他陷害杨师伯其实也没有直接证据,都是间接证据。可跟王树响相关的桩桩 件件、跟宫立国的恩怨矛盾,这都是板上钉钉的。主要,师父一下受了打击,伤心过度,大病了一 场。在师父养病期间,我去探望了多次,他没怨我没有及时跟他打招呼,反而肯定我说:“你先跟小 天儿谈是对的。”从理性上,师父看过了证据、跟戴天进行了谈话,包括光明队长,还是愿意肯定戴 天在杨师伯这件事上是无过失的。他工作上有过失这没错,包括湮灭证据,这都是大错特错。更别提 后来动用自己的权力去帮王树响处理问题、去陷害宫立国。可是从情感上,师父不愿意原谅戴天,事 涉杨师伯,这就是踩了师父的底线。纵使戴天极力撇清自己同孔军的自杀没有关系,但孔军自杀是事 实,他自杀前见的最后一个人就是戴天,也是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