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第4/5页)
皇帝乐于看见的,大约是他顶着一顶绿帽子,站在朝堂上时刻提醒别人,元贞曾犯下什么罪责。以他的耻辱为代价,换元贞永世不得翻身。
计延宗慢慢地,笑了一下:“好。”
事到如今,他还能怎么选。堂堂状元,清贵翰林,在皇帝,在这些世家高门眼里,也不过是条狗。办好了这件事,也许才能换来父亲的案子重审,他会熬过去的,那三年他都熬过来了,就算再难再苦,他都能爬上去,到时候,元贞加诸于他的一切,他会加倍讨回来。
“计兄真是爽快人。”元持点头,“那么我就不叨扰了,计兄先收拾收拾东西,晚些时候我派人来接计兄过去。”
他站起身拿过拐杖,计延宗又叫住:“这门亲事,国公怎么说?”
“家父不同意,”元持笑着,“家父最看重的就是我兄长,当然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自毁前程。”
“那么世子得看好国公,免得我这头忍耻,你那头出事,前功尽弃。”计延宗想了想,“还想请教一下,世子与元贞手足兄弟,况且元贞封王,世子才能坐稳这个世子的位置,又何必非要拉他下马?”
元持回头,顿了顿:“计兄是怕我虚情假意,诓骗你么?”
计延宗摇头。他倒是不怕,他对于人心曲直自诩还是了解几分,元持是真的恨元贞,恨到宁可自己受重伤,也要给元贞下套,只是,为什么?
“告诉你也无妨。”元持拄着拐,脸上依旧是淡淡的笑,“计兄应当知道我兄长六七岁就被带进宫中教养吧?”
“知道。”计延宗低头,“名为教养,实则。”
后面两个字他没说,元持替他补全了:“实则为质。彼时家父手握重兵,先帝不大放心,于是家父到了燕北后就纵情酒色,想要以此避祸。”
起初只是做做样子,毕竟元再思与顾氏结发夫妻,当年恩爱甚笃。只是做着做着,酒色迷人,渐渐弄假成真,国公府里的姬妾越来越多,其中最受宠的,就是他的娘亲。
顾氏是个重情的人,丈夫变心,唯一的儿子又不在身边,从此郁郁寡欢,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再后来我兄长回来了。”
许是元再思的计策起了作用,宫中对元贞管束越来越松懈,元贞逃了出来,回到燕北看见顾氏的模样,当即发作。“跟家父大闹一场,还动了手。”
也许是元再思忌惮元贞,也许是元再思突然良心发现,总之六七年里酒色无度,元贞一场大闹过后,突然都改了。元持轻轻笑着:“家父后悔了。”
将昔日那些宠爱的姬妾全都遣散,一大半发回家中,生了儿女的不好回去,统统关进家庙念佛。“我母亲后来死在庵堂里。”
二十出头花枝一般的人,原本那样风光荣耀,突然成了没剃度的姑子,一辈子都要守着青灯古佛,母亲的委屈不甘可想而知。顾氏又拖了一年多,在元贞立下第一场大功后咽了气,母亲只比她多活了十来天。说到底跟母亲有什么关系呢,元再思要纳妾,难道母亲能拒绝?元贞那么一闹,所有的报应却都落在母亲头上。元持笑了下:“让计兄见笑了。”
计延宗从只言片语中,推测着事实的真相,摇了摇头:“我这副模样,还谈什么见笑不见笑的。”
“忍一时之耻,图将来大计,计兄不可妄自菲薄。”元持柱好拐杖,“弟先告辞,计兄保重。”
走出门外,低声吩咐手下:“盯着点。”
屋里,计延宗拥着被子,默默坐了一会儿。
忍一时耻辱,让他们先成亲,再图后计。只是如此一来,他与她,就再也不能回头了。
明明那样恨她,偏偏心底最深处,还是割舍不下。
门突然开了,明素心抹着眼泪走了进来:“英哥,我找了整整一天,怎么都找不到我爹娘!”
计延宗看她一眼,她衣衫讲究,鞋袜干净,脸上虽然有泪痕但并不显得很狼狈,拿手帕擦泪的姿势依旧是风雅的,家里的车马早就被邵七弄走了,她奔波大半天,怎么还能这般齐楚?是坐了谁的车马?“你去了哪里?”
“先回了家,因为到处找不到我爹娘,又跟我大哥去几家铺子看了看,铺子也都关张了,家里所有东西都被邵七抢走了。”明素心抽抽噎噎的,“后来实在没办法,你又病着起不来,我和大哥就分头去找朋友帮忙。”
朋友。计延宗冷冷一笑:“是去找周慕深了吧?”
夕阳下时,明雪霁在花神庙前下车,元贞扶着她,等她刚一站稳,立刻追问:“答不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