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五陵少年郎(第2/3页)

正想着,眼前突然暗了暗,等我抬起头来,只见方才走了的那个少年又回来了,几分犹豫地看着我,“我想了想,那棵山参毕竟是毁在我手上,就这么走了我也怪过意不去的。你还是卖给我吧,当不成寿礼,我自己吃了还不成嘛。”

我看着那人挺俊的眉骨微微蹙在一起,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你当这是什么嚼着玩的零嘴儿,你这把年纪,当心补过了头,到时候一发不可收拾。”

那少年想明白了我意有所指,脸色稍稍变了变,梗着脖子道:“别说那些有的没的,你这东西我要买,你就说你卖不卖吧。”

我看了看主仆二人手里都是空空如也,估计是转了一圈了也没寻到什么看得上眼的寿礼,这才道:“你当真要买?”

那少年一抬下巴,勾出一道瘦削凌厉的下颌线,“自然当真!”

“敢问令慈的寿辰是什么时候?”

“后天。”

我抿着唇想了想,“你若是信得过我,明天,还是这个时辰,你还在这里等着我,我给你带一件像样的寿礼来,怎么样?”

少年几分狐疑了看了看我,“比这棵老山参还好?”

我意味深长地一笑,“好十倍百倍。”

少年郎爽朗一笑,檀唇皓齿,“那就说好了,明天我还在这里等着你。”

五陵年少金市东,我一直看着那个少年的背影消失在集市尽头才低下头去,默默看了看自己掌心,留了一锭银子在里面。

那少年非要留下定金,我知道他是想补偿我那棵老地精,可错又不在他,做什么悲天悯人的菩萨心肠。

说到底就是个大傻子,冤大头。

老头一反常态,脸上没露出那副看戏的戏谑表情,反倒一脸忧虑似的,“你当牛角山是你家后院子啊,一天时间,你上哪儿拿比那棵老地精好十倍百倍的东西出来。”

“我有办法。”

“什么办法?”老头眉头一皱,一脸褶子簇成一团,“上山采药的,哪个不是拿命换银子,你自己掂量掂量,你说的那东西你得拿多少命去换?”

我愣了愣,最后抬头冲人一笑,“还是那句话,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就别老操心我了。”

临走我把那几钱没卖出去的甘草拢了拢交给老头,“你呼吸短粗,气音分叉,是肺里的毛病,没事别老抽你那胡烟叶子了,多嚼点这个。”

老头子端着烟杆子跟我怄气,偏着头显然已经不打算搭理我了。

我把东西给他放到蜂巢旁,收拾东西自顾自走了。

回到破庙的时候刚好晌午,二狗子正张罗着做饭,大狗子和小莺儿却不见踪迹,指不定又去哪里疯去了。

就知道欺负二狗子耳根子软心肠更软。

我拿了几块干馍塞进平时上山带的褡裢里,又收拾了绳子、小手斧、铲子等几样工具,冲灶台上的二狗子喊一声,“我上山了!”

二狗子见怪不怪地点了点头,从刚要下锅的米里又舀出一勺来。

刚要出门,正好碰上大狗子带着小莺儿从外头回来。

两个人一看见我,不约而同地偏头躲开了视线。

也难怪,两个人都是一身的泥泞,活像两只小泥猴,大狗子裤子上又挒了一道口子,一直拉到大腿根上,小莺儿头上的羊角辫还被薅下来一只,一半头发耷拉着,被抓成了鸡窝。

看见两个人这幅模样我就气不打一处来,一腔养家糊口的热血瞬间冷了一半,抄起手边一根烧火棍就往大狗子身上招呼,“你就不能消停点,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不活动活动筋骨身上就难受是不是?又去找谁打架了,你瞅瞅你这身衣裳,补丁我都不知道该给你往哪儿打!”

大狗子任我抽了两棍子也不告饶,抿着嘴瞪我,我拿他没辙,又一指小莺儿,“还有你,就那么两绺头发能不能上点心,当初为了给你养出这两撮毛我费了多少功夫,女孩子家家的天天跟个假小子似的,以后谁还敢娶你?!”

小莺儿到底没有大狗子那番魄力,抿了抿唇就开始巴巴流眼泪,当即从脸上刷下两行薄灰来。

“不是……不是我们要打的,是幺蛋他们先招惹我们,围着骂我们有娘生没娘要,扯我的辫子,还说你……说你长得像兔儿爷……”

被大狗子拽了一把之后小莺儿声音渐小,我也算听明白了个大概,小莺儿口中的“幺蛋他们”是邻村几个泼皮,仗着年纪小村里的人懒得计较,时常过来干些偷鸡摸狗的事。摸过柳二叔的鱼,摘过田大婶的瓜,还偷过孙寡妇的肚兜,总而言之就是大错没有,小错不断,嘴还特别碎,很是不招人待见。

小莺儿哭声越来越大,又隐约有排山倒海的气势。我顿时脑壳疼,没好气地看着大狗子,“打输了?”

大狗子扭头不肯看我,最后还是小莺儿抽抽着回道:“他们有三个人,都比我们高大……不过也不算输,大狗子也把他们都按进泥潭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