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第3/3页)

他说到这停顿一下,才继续道:“不过制科考试的机会也十分难得,我会修书给国公爷一封。如今朝廷中结党营私者众,除了国公爷外,其他人若要举荐你,未必是帮你。所以这事宜缓不宜急。你若是找错了人,恐怕会无端受到牵连。”

朝廷中党争严重,受人举荐,自然也就成了举荐人队伍中的一员,以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齐鸢心里清楚其中厉害,一想国公爷既是皇亲,又为官谨慎,赤胆忠诚。当初就连父亲都说过,朝廷上下唯一被皇帝全心信任的人,一是蔡贤,二便是国公爷。

若能由国公爷举荐参加制科考试,几乎事半功倍。然而越是这样的人,越不可能请得动。

齐鸢知道枫林先生是全然在为他打算,才会有这样的安排,心下感激,下车后冲枫林先生深揖到底。枫林先生坦然受他一拜,之后席间又跟齐方祖说起,果然齐方祖大为喜悦。

齐鸢陪着枫林先生喝了不少酒,回到自己院子里时,只觉酒意上头。他披了衣服起来坐着,推开窗户吹了会儿风。

窗外漆黑一片,能隐约看出院中的一棵栗子树的深暗轮廓。

明天便是讲会最后一天,之后众人会有人回家,也会有人留在书院小住,甚至畅游扬州。这次的远方士子里,不少人才思敏捷,颇有高论。

尤其是那位愤世嫉俗的王兄,虽然有些莽撞刚毅,但说起水患防治头头是道,显然亲历过这些事务,有所心得的。另有几位口占成文的举人,是为了会一会孙师兄这个新科解元,他们的策论文章十分绝艳,显然阅历匪浅。

齐鸢这次只记不说,也感受到了一次什么叫人外有人。

那几人约着与孙师兄一同进京参加会试,又邀了他们到苏州小聚,以文会友。

孙辂等人已经答应,打算参加会试前,先游览一番大好河山。

齐鸢听着意动,满怀向往。他也很想去,可是他眼下寸步难行,出个扬州都难上加难。

想到这,齐鸢不由再次拿出他之前画过的舆图,这张比送给小纨绔的那张要简略,只是寥寥几笔,勾勒着数处山河美景。

夜色已深,齐鸢仍无睡意,索性自己慢慢磨了块墨。他也不点灯,摸黑用毛笔轻蘸两下,借着夜色和寒星的数点光芒,在纸上随意地涂了几笔。

若是借着星光细看,倒是能瞅出大概轮廓——扁舟一叶,上面卧着王八一只。

翌日一早,齐鸢早早洗漱好,打算接着枫林先生一同回书院。

齐夫人让人给他送了身新做的玉色襕衫,齐鸢看着亲切无比,忙换好衣服去给齐夫人请安。

这边刚准备出门,就见孙大奎嘴里喊着“少爷”,从院门口奔跑进来。

齐鸢疑道:“慌里慌张的,怎么了?”

孙大奎一口气跑到跟前,上气不接下气道:“少爷!不好了!城外来了一群流民,把扬州城给包了!”

齐鸢愣了下:“你慢慢说,哪里的流民?来了多少?”

“数不清,压根儿数不清!乌压压的一大片,像是一夜之间突然冒出来的,外面全是人!”孙大奎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比划着喊,“洪知县带了县衙里的人去城门,根本关不上!现在老爷去玲珑巷了,咱家的铺子都得先关了,家里也得关上大门。这些流民现在是看什么抢什么,少爷你不能出门!”

齐鸢越听脸色越白,等到后面,他倒吸一口凉气。

逢舟书院可是在城外的山上!这几天讲会,书院广纳四方来客,并不像之前那般严加看管大门。现在那边除了书院自己的学生,还有远道而来的名士举子,各地生员,若是流民冲过去,岂不是要大乱!

“让枫林先生不要外出!”齐鸢再不迟疑,立刻道,“大奎,你和常勇点上十几个壮仆,随我去书院!”

事发突然,齐鸢一路快走,又惊又疑,心思急转。他想起迟雪庄曾经说过,迟家叔父曾经来信,让家里囤些米粮,说是不少流民已经南下了。

但是流民南下求生,一路会有官兵拦截。而且从北往南,途中经过这么多地方,各地官员怎么都没反应?这么多人走得什么路,怎么会一夜之间出现在扬州城外?

常用已经麻利地点好了人手,一行人匆匆打开大门一开,然而齐鸢一抬头,便愣在原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东昌街上竟然已有几十个乞丐。

他并不知道,东昌街的流民已经是最少的了,洪知县带人早早关上了江都县这边的城门。而此时,扬州城外,流民黑压压绵延至远处,其他几处未来得及关的城门已经被人挤开,饥民们蜂拥而入。

十万流民,几乎一夜围了扬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