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乐章II(第2/19页)
在经过那么多通看尽人情冷暖的电话后,他这一番行动无疑是雪中送炭。她带着他朝主治医生办公室走去,感动得无以言表:“哥,真的谢谢你。”
“你终于肯叫我哥啦?”柯泽笑了一下,揉了揉她的脑袋,“我是你和小曲的哥,当然得帮你们。何况,我妈欠了你们很多,我做的这点事又能算什么。”
这句话说得很蹊跷,好像他知道什么一样。裴诗脚步停了停,但因为现在满脑子都是裴曲的事,她到底还是没有问出来。终于,他们抵达了医生办公室,里面却只剩了一个医生助理。裴诗看看门外的医生名牌,疑惑道:“请问一下张医生去哪里了?”
“你是裴曲的姐姐吧,主任在给你弟弟准备手术了。”
“现在就已经开始准备手术了?可是,我还没有支付手术费。”
“手术费不是已经支付了吗?”
“没有,我只签了同意手术的字,还没有付钱。”
助理也迷惑了,打开电脑查了一下裴曲的资料,然后喃喃说道:“这上面显示已经支付完成了。我就说没记错啊,刚才有个先生不是拿单子来找过主任吗?你不是让他帮你缴费吗?”
“有个先生……?”裴诗隐约有了不好的预感,“他长什么样?”
“个子高高的,这里戴了一颗耳钉。”她指了指左耳。
“夏承司。”柯泽不带感情地笑了一下,“真有意思,只要是和你有关的事,他比谁都积极。”
事实是,柯泽说得完全没错。夏承司不过是去公司交代了一些工作,然后就早早回到了医院陪着裴诗。正好这时,裴曲手术室的灯亮了起来。从这一刻起,裴诗就一直心神不宁。柯泽本来想留下来安慰一下她,但夏承司除了问夏娜的事,根本不会和他多话,也不留一点空间给他。夏承司一会儿给她递水果,一会儿给她倒热茶,一会儿用被子把她的双腿严实地裹起来,还严厉地命令她不准乱动,完全视旁人于无物。后来,她心情还是很不好,夏承司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一下。柯泽终于受不了了,扔下一句“二哥,我真不知道你谈个恋爱会这么肉麻”,打了个哆嗦,直接离开了医院。这句话令裴诗感到了少许的尴尬,但夏承司就像没听见一样,眼里除了她,仿佛什么都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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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哥,我真不知道你谈个恋爱会这么肉麻”,打了个哆嗦,直接离开了医院。这句话令裴诗感到了少许的尴尬,但夏承司就像没听见一样,眼里除了她,仿佛什么都看不到。
一个折磨人的不眠通宵过去,裴诗终于等来了一个好消息:裴曲的手术成功了。看见面带疲色的医生摘下面罩,露出笑容,一整个通宵紧绷的神经突然松开,她吸了两口气,却再也哭不出来,只是飞快地从床上跳到了地上,想朝裴曲的病房跑去。然而刚走到门口,忽然觉得眼冒金星,她直直地摔在了地上。
当她真正能去探望裴曲,已经是几个小时以后。然而,虽然早就做好了裴曲已经被截肢的准备,但是,当她真的看到自己的弟弟躺在床上,少掉了半边身子,还是震惊得不敢靠近:裴曲和之前一样,枯瘦得仿佛只剩下了骨头,现在少了一条腿和一条胳膊,整个人小得就像是一个畸形儿。他的脸色发青,眼睛半睁,不知道是否已经醒过来。即便走到他的身边,看着他的脸庞,也感受不到任何生命的迹象。如果不是医生说手术已经成功了,自己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现在的小曲还活着。他们姐弟俩一起长大,她也依稀记得他小时候的模样,那时候他是多么小的一个孩子,比现在的体积小多了,但是他总是像一个黏人的洋娃娃一样,抱着自己,时而大哭,时而欢笑,时而在巨大的钢琴前,用袖珍的双手弹奏出充满生命力量的乐章。那时的裴曲声音细细的,笑声甜蜜得如同灌了糖,和现在在病床上躺着的躯体完全没有任何关系。
她是多么想念那时候的弟弟。她多么希望时间能够倒流,回到那个无忧无虑的童年。
然而她也知道,这时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哭。她弯下腰,看着他的脸庞,就像是生怕打扰了婴儿入睡一样,温和地说道:“小曲,你醒过来了吗?”
他没说话,微微颤动的睫毛回答了她的问题。这不过是一个非常细小的动作,她心中也知道,他还活着,这是毫无悬念的事情。可是看着他有所动静,她却忍不住红了眼眶:“你现在一定很累吧,我只是过来告诉你,姐姐一直都在医院,如果你想跟人说话,或者需要我帮忙,就让护士来叫姐姐,好吗?”
裴曲当然没有按照她说的话去做。他整个人像是一个摔碎了的瓷娃娃,是通过医生的手重新缝补而成,现在剩下的就只有一口气在。到了第二天凌晨,他甚至再度陷入了病危,差一点就断气,好在又一次抢救了过来。他的状况如此不稳定,裴诗最害怕的就是完全清醒后面对术后的躯体,他会再一次受到打击,然后再次做出极端的事。但是,一次半夜,她与护士第一次推他下床上厕所,他们路过了一面镜子,他淡淡地往里面扫了一眼,视线只停留了一两秒,就心不在焉地看向了别处,就好像那具残缺的躯体是别人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