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第2/4页)

惠妃语中已有哀求之意,康熙与她相伴多年,惠妃为他诞育子嗣,他看着惠妃哀求的神情,半晌说不出一个“不”字来,终是轻轻点了点头。

于是御前太监们鱼贯而入,将大阿哥这小院彻查一遍,可惜最终也只从钱嬷嬷屋里搜出那盒原本是敏若送给惠妃的胭脂而已,除了再次证明敏若的清白、与钱嬷嬷确实是下手之人以外,并无其他收获。

惠妃想要的交流信纸、银票财物,都没有见到。钱嬷嬷屋里虽有些金银,可皇子乳母本就待遇极高,大阿哥平日出手也阔绰大方,钱嬷嬷作为他最敬爱、信重的乳母,手里有这些金银并不是什么稀罕事,惠妃见了,不免有些失望。

黛澜一直安安静静地与茉雅奇并立在皇贵妃身后,在殿内一片死寂时,忽然道:“既然胭脂的药效不足,那大福晋今日可用了什么汤药饮食?不如也取来,叫太医一一查验。”

黛澜此言一出,大阿哥立刻相应——他这个人就是一点好,永远站“理”。

康熙已经有些闹心了,闭眼点点头,皇贵妃便知道他是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

这边大福晋带进宫的心腹侍女忙去取大福晋用药的药渣、与未曾送走的膳食残菜,康熙忽然道:“贵妃无辜,老大你方才口口声声不敬贵妃,是否应该向贵妃请罪?”

他话有些重,惠妃便知道他是有些恼了大阿哥今日的言行,其实她心里也恼,恨自己当年生大阿哥的时候怎么少给他生了一个脑子,可惜孩子都养这么大了,她也已不能再生育,儿子长成这样,也只能咬着牙认下。

这会被康熙这样命令,大阿哥也有几分羞愤,但敏若是他的长辈,他赔个罪,似乎也没什么可丢脸的。

惠妃在他身后掐着他的手愈发用力,大阿哥冲敏若跪得干脆,磕了个头,道:“儿臣不敬毓娘娘、行为放肆,请毓娘娘治罪。”

“罢了,我与你额娘相交多年,你也是为妻儿着急,看在这两点的份上。”敏若眼角的余光在床上的大福晋身上轻轻掠过,大阿哥这个头她受得坦然,就为她保住了大福晋腹中那个本应死在索额图的猛药下的孩子,她就受得起大阿哥这一礼。

见她未加为难,甚至还对自己的行为十分肯定(大阿哥自认为的),大阿哥心中却真生出几分羞愧,诚心诚意地又磕了个头,“儿臣日后一定好生孝敬贵妃娘娘!”

敏若嘴角轻微地抽搐,向后退了两步,甩手道:“罢了,罢了,很是不必,你孝敬你汗阿玛与额娘便足够了。”

康熙见此却反而笑了,那边谢选已经查验过侍女端来的所有东西,一次次仔细嗅闻,一次次地摇头。

侍女愈发地失望,大福晋也忍不住闭目,黛澜忽然指着大福晋床旁高几上的一只碗:“那是什么?”

侍女一个激灵反应过来,忙道:“那是大福晋每日都要用的安胎补汤,正是钱嬷嬷预备的!”

她快速将那只碗端了过来,并道:“从前都是赤豆龙眼炖雪蛤,因这几日大福晋睡得有些不安稳,钱嬷嬷便加了安神的酸枣仁与杏仁。”

谢选微微蹙眉,康熙略通医理,知道杏仁并不是安神之物,闻言,冷冷看了钱嬷嬷一眼。

等谢选说出羹汤中的杏仁并非是杏仁,而是有活血化瘀之效、孕妇禁食的桃仁,康熙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他大清的皇孙,险些殒命在一个胆大包天、正大光明使用阴私手段的老妇人手中!

谢选说出桃仁之事,眉心却又蹙起来,康熙看他一眼,问:“还怎么?”

谢选行了一礼,道:“微臣怀疑这碗羹中,还混合了其他药物。”

康熙面色黑沉沉得吓人,“再验!”

谢选应是,打开药箱,从针囊中取出一只略粗的银针,往那碗羹汤里一探,似乎要带取最底层的汤汁,那根针被他捏在手中,重重擦着碗底划了两圈,众人甚至听到瓷器被尖锐物摩擦发出的刺耳声音。

康熙皱起眉,却见谢选忽然动作极快地将银针抽出,在一块洁白的布巾上轻轻一擦,留下一块红痕,他又取请人取了一碗清水来,在布巾上轻轻点水,然后放到鼻下细嗅。

愈是嗅那张巾子,谢选的眉头皱得越紧,似乎有些迟疑,又小心翼翼地药箱中取出一只隐隐透光的玻璃碗来,康熙看他对那品质极次的玻璃碗竟然珍视到如此地步,不由皱眉,事后不忘吩咐梁九功赏给谢选品质最好的、剔透洁净的玻璃碗十只。

堂堂皇家太医,把个次得不能再次的玻璃碗当宝似的,实在丢脸!纵是谢选沉迷研究医药、俸禄赏赐都用来购入珍稀药材导致囊中羞涩,也不能拿着那么个破玩意出去给他丢脸!

只说眼下,谢选又将羹汤倒进碗中,走到窗边对着日光仔细查看,又亲口尝了尝,半晌回来,低头回禀道:“此汤羹中,应有不下五种对孕妇身体、胎儿有碍的药材,请万岁恕微臣才疏学浅,只能试出藏红花、石膏、益母草三种,请皇上降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