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敏若骂人还是很有水平的,至少钱嬷嬷就被她这句话骂得险些吐血。
见她目眦欲裂、神情狠厉地瞪着自己,敏若冷笑一声,倾身掐住她的下巴,“你究竟是谁的人,吾心中有数,先是构陷吾,构陷吾不成又攀扯皇贵妃,你究竟是为了保谁,傻子都清楚,你这一番念唱作打恰恰暴露了你的身份,怎么,你当这殿里的人都是傻子不成?”
钱嬷嬷听了她的话本该生气,然而猛地一抬眼对上敏若的眼眸,却被那眸中的狠厉震得浑身一僵,呼吸停滞,半晌才呛咳一声,哆哆嗦嗦地剧烈喘息起来,眼中惧色明显,显然是被吓得不轻。
惠妃听敏若这话,瞥了眼自己儿子,见他眉心紧蹙毫无头绪的迷茫样子,心内恨恨:这可不就是有个傻子吗?!
康熙眉心直抽,运了口长气吐出来,轻声道:“贵妃,莫与她针锋相对,失了身份。”
“皇上说得是。”敏若收回掐着钱嬷嬷下巴的手,转过身来对着他,懒洋洋地应了一声,一面向后伸手,兰芳利落地递上洁净柔软的绢帕,敏若就垂着头,用绢帕一根根、仔细地擦拭自己的手指。
钱嬷嬷那一声惊天动地的“自爆”,明面上看是为了攀扯索额图、保住皇贵妃,可但凡是个有脑子的人,就能品出来,她这攀扯,其实正是为了保护索额图。
人心算计啊,可惜了,钱嬷嬷这招式浅薄得很。若敏若是她,一开始就不要有那句牵扯皇贵妃的话,直接咬死了索额图做的,反而会令人认为,是有人刻意栽赃索额图、挑拨大阿哥与太子,索额图若是聪明一些,在宫外配合一打,就能洗脱自己的嫌疑。
可惜了,多走一步,便是画蛇添足。那位钱嬷嬷好像还觉着自己怪优秀的。
康熙见她垂着眼,低头擦手指,神情清冷慵懒,眼角眉梢都透着漫不经心,好像只是打骂了一只不听话闹事的猫狗。可正是如此,以康熙对她的了解,才知道她是真的生气了。
而且火气不只是冲着钱嬷嬷、和钱嬷嬷背后之人的。
他看了大阿哥一眼,心里也有失望。
识人不清,纵一心怀鬼胎之人在自己身边十几年还万分信任,这是一过;心志不坚,被人言语轻易说服不能自己分析情况,这是第二过;性情暴躁、多疑易变,此为第三过。
他疼爱这个大儿子,也曾对这立住的第一个孩子给予重望,大阿哥谙熟躬马、自幼学习武艺一点即通,他便希望这个儿子能建功立业、保卫大清疆土。
可大阿哥却不知他的厚望期许,一心只想与太子争夺,却不看看,论心性、论学识,他又怎么比得过太子?
太子……思及太子,康熙目光微冷。
索额图是一把好刀,可太子却控制不住这一把刀。太子,也叫他失望了。
康熙心里无声一叹,他玛法、皇父都不是长命之人,他如今也活了三十余岁,年将不惑,虽然雄心勃勃自认还在壮年,却不得不为大清江山做好准备。
可太子,他连一个索额图都掌控不住,真能掌管好这大清江山吗?
敏若不知康熙心内的忧愁,她擦完手指,将手中绢帕轻飘飘往地上一扔,先对皇贵妃道:“您身子不好,先坐下。”才站定了,慢悠悠开腔,“我这胭脂是十一日之前赠与惠妃、又被惠妃赏与大福晋的,若有人想在这其中动手脚,必得在我将胭脂送出之后,才能想出法子。
胭脂是我从杭州采买来的,自京师至杭州,哪怕日夜兼程,一路快马,也需……”
她顿了一下,倒不是不知道,只是她的身份不适合对这些事情知之甚详,不然怕会引来些麻烦,给日后留下隐患。
康熙皱眉算着,大阿哥立刻答道:“三日!日夜兼程,快马而行,三日左右便可。”
“好,三日。”敏若扬了扬眉,道:“来去六日,哪怕胭脂一回来就被送入宫中,抛去其中浪费的时间,以每日晨妆使用算,老大媳妇满打满算也只用了三日,短短三日,如何能让这微量的藏红花起效呢?”
她忽然扭过身,眼中似乎带着漫不经心的淡笑,细看实则锋芒暗藏,令人不寒而栗,她倾身向钱嬷嬷,低声道:“那老大媳妇今日这身子,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不说,宫里有得是能人。为了天家血脉子孙,便是把这阿哥所翻过来又如何?总有能发现你的猫腻的地方,是不是,钱妈妈——”
她懒洋洋地拖长了调子,钱嬷嬷身上不禁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咬着牙没吭声。
没意思。
她这会要是怒起与敏若对骂然后一头撞死,敏若还算她有胆气。
大阿哥听了敏若这话,已经急得就要去吩咐,惠妃死死掐住他,上前恳求康熙道:“皇上,贵妃所言并不无道理,请您恩准彻查阿哥所,还老大和他媳妇一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