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3 B轮 2014年3月—2016年元旦(第10/34页)
关景恒应该是没有告诉过灵境,他人生里最持久的一段关系应该还是在大学时代,也不过十八个月而已。毕业以后,这么多年,女朋友有过一些,可最长久的一个——九个月。他并不是想隐瞒前史,只是羞于跟她承认,自己其实不大懂得该如何跟一个女人长久相处下去。以往的每一次,他都是在该送花的时候送花,该在楼下等至深夜的时候等上两个小时,女孩子以或曲折或直接的方式表达不满的时候服软或者道歉,谈及未来的时候视具体情况来衡量是不是该做承诺——所谓“具体情况”究竟具体到什么程度,就不好说了,有时候甚至与当时的天气有关。总之,大多数男人女人,应该都会在二十几岁的时候逐渐习得男女关系中一份类似操作说明书或者交通规则的指南。当然,说明书撰写得详细还是粗糙,繁琐精致还是大道至简,会不会标注拉丁文解释词根什么的,因人而异。可灵境是不一样的。认识了灵境以后,说明书中的每一条都值得怀疑。只是他做不到恰如其分地表达这些胆怯与困惑。
“你相信我,”他这样说,“我会把我拼命得到的所有好的东西都给你。”
他们轻轻地碰了一下杯。灵境用力地凝视到他眼睛里:“我只想我们俩能好好地在一起,哪怕外面天都塌了,我和你关起门来照样涮火锅。别的,没有那么重要。”
“可是外面天要真的塌了,到哪儿去买火锅底料?”
她歪着脑袋欣喜地笑了:“这倒真是个问题。麻酱说不定也找不到了。所以还是世界和平吧。”
他们总算是坐在一家两人都喜欢的餐厅里吃生日宴。他想说,灵境你不明白,是因为有了你,我才会对那个叫“关景恒”的人有了一点同情和好感,否则,我一直都当他是一堆垃圾。但这句话说出来太傻了,也依旧需要各种索然无味的解释——所以他只好对她笑笑,把想说的那句话替换成为:“今天不减肥了,来选个甜品。”
她的手指在菜单上那几个蛋糕或者冰淇淋上轻轻滑过去,睫毛抬起来:“我跟甜品一起再要一杯香槟,好不好?”
“好。喝多了我背你回去。”
“我爱你。”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里一阵惨然,却笑靥如花。
没想到他说:“是真的?”
她一愣,心脏某处就像荡秋千那样被人推了一把:“你,不会,真的怀疑这件事吧?”
他说:“没有。我只是想说,我从来没有像爱你一样爱过任何人。灵境。”
“说不定……”她的舌尖微妙地在下唇飞速舔了一下,“是因为我们对‘爱’这件事的理解不同。”
“那就按照你的理解,你有像爱我一样地爱过别人吗?”他的手掌越过了两只酒杯,箍住了她四个指尖。为他们上甜品的服务生面无表情,似乎早已对人间所有缠绵或者肉麻免疫。
“有。”她用带着一点钩子的甜点匙试探地戳了一下他的手背,“我上中学的时候爱过基努·里维斯。你高兴吗,在我眼里你们俩长得差不多。我是说,你和他年轻的时候。”
没有。当然没有。怎么可能有。如果幽幽没有告诉我那件事,我一定会这么说。可是我也只能这样小小地报复你一下,你甚至感觉不到。要是这个地球变成一整片雪地就好了,整个人间都埋在积雪下面,积雪上面只有我们俩,所有的脚印不是你的,就是我的,我们也不知道刚刚踩过去的那片雪下面,有没有埋着我们曾经认识的谁——当然只能是想想而已,跟这个比起来,现实一点的操作,应该是我们俩去死。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粉叠离成为另一个蔓越莓还早得很,你哪能舍得死。
果然,他的手机知趣地开始叮咚地响。他低下头看了看,把屏幕凑到她的盘子旁边:“那班蓝粉蝶们做的,你瞧这帮孩子……”得意飞扬,溢于言表。灵境低头看了一眼,顺便抱歉地环顾四周,然后将他手机的音量调低。他的蓝粉蝶们在屏幕上集体唱着生日歌,常规生日歌唱完之后自然有花头——无非是把一些时下的传唱度比较高的歌做一个串烧,再填上各种他们自己改的歌词——中心意思是感谢关总改变了他们的人生。手机推回到关景恒手边的时候,他又低着头专注地盯了半晌,估计是又重新播放了一次。
等着服务生拿POS机的时候,他突然说:“我跟我的蓝粉蝶们在谈一个很了不起的计划。”然后他笑了:“我先不告诉你,不过,你会为你老公骄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