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第3/4页)
蒋少芬也哭问:“铁锁,你当时是怎么逃出来的?又怎会做了宦官?”
提起往事孙铁锁更伤心,半晌方止住呜咽,说:“官兵杀进来时我和几个孩子躲在孙家大酱坊的酱缸里,后来被他们搜出来。那领头的军官要杀我们,我吓得抱住他的腿哭着喊‘爹’,他心软了,旁边的人也说我们年纪还小,可当做俘虏押回去。他便警告我们到了城里不许乱说话,否则立即处死。我们被带到荆州城,在一处监狱里关了两个月,一天来了个老太监,从人堆里选中我,说要给我寻条生路,隔天便将我阉割,等我养好伤开始教我宫里的规矩礼仪。再后来就带我去到南京皇宫,在大善殿里看房子,一呆就是二十多年。”
与他同时被捕的乡民约有两百多人,全是大不过十一二岁的孩子,年纪尚长的都被就地斩杀了,其余的也不知流落到了何方,估计大多已不在人世。
孙铁锁问蒋少芬是如何幸存的,蒋少芬说:“我爹掩护我和东寨的乡亲们出逃,我们撑船顺着江水漂流了二十多里,还是被官兵围住了。带队的赵通判是个大善人,听我们苦苦哀求,又见我们确是普通百姓,便命军队散开,放我们继续逃命。事后他因此遭奸臣诬陷,全家都被害死了。我躲在他女儿家养伤,后来他女儿也遭了奸宦毒手……”
血泪回忆令蒋少芬泣不成声,咬牙道:“我留着这条命就为替我爹、教友乡亲们和赵大人全家伸冤报仇,非亲手杀了石金威那个叛徒,再把那姓柯的贪官还有给他撑腰的奸臣们全部揪出来伏法。我本来还担心找不到官府认可的人证,现在遇到你,证人就有着落了。”
孙铁锁惊奇:“石金威还活着吗?”
当年就是这个本源教的叛徒与荆州知府柯游勾结,屠杀了他们所在流民村的村民。
蒋少芬说:“这厮改了名字,如今叫黄国纪,他的模样也变了。”
她取出通缉令上黄国纪的头像让孙铁锁观看,孙铁锁盯着瞧了好一阵,笃定道:“这个人我见过!”
八年前皇帝派一批宦官去南京祭祀孝陵,孙铁锁参与接待,其中一人和画像上的人长相极为相似。
蒋少芬赶紧通报陈维远,陈维远又向皇帝禀报,通过内官监查询当年派遣人员的名单,排查确定孙铁锁指认的是一个叫“石梁”的人。
此人回京不久被调去景山百果园看园子,那里既属皇城范围,又远离人们的视线,因此躲过了皇宫内外的大搜查。
锦衣卫赶去百果园抓人,与石梁一同当差的人说他早上还在,然而军士们搜遍整座景山都未见人影,这下打草惊蛇,那厮定然远遁了。
皇宫住地狭窄,底层宫婢宦官须多人合住一屋。
百果园房舍比宫内宽敞,宫人们享有独立的房间,也更易隐藏秘密。
人们在石梁的住所搜出一些金银财物和刀剑毒药银针等凶器,又在床下发现几个玄武岩石块。
石块上布满小孔,这些孔洞大小一致,浅的只数毫深,深的可容纳一指,不知做何用途。
蒋少芬检查过那些石块,骇然道:“这些孔洞都是用手指凿出来的,看深度这厮的功力已经恢复了。”
以黄国纪当前的武功,她和红姑加起来也难抵挡。
比起太子,她当然更在乎柳竹秋的安危,立刻去忠勇伯府看望她。
柳竹秋已收到黄国纪再度潜逃的消息,安慰她:“上次你和我爹在蓬莱馆演的那出戏很管用,奸党在除掉太子前不会把精力耗在我身上,你专心护卫殿下,我这边自会小心。”
她一直惦记着外公的死因,觉得此时询问,蒋少芬或许会松口,便说:“黄国纪被端了老窝,再难找到百果园那样隐蔽的藏身地了,相信很快会暴露行踪。你现在能告诉我,他当年是如何害死你爹和乡亲们,还有我外公获罪的原因吗?”
黄国纪功力暴增,蒋少芬怕自己遭遇不测令冤情沉匿,决定先吐露部分实情。
“二十三年前,我们本源教的一些教友生活在荆州府西南松滋镇旁一个叫万家乡的村寨里。居民都是北方逃难来的流民和当地的土夷。那年皇帝派内官整顿荆襄流民,那钦差太监路经荆州府时被长江上的水匪打劫,沿途收受的贿赂和搜刮来的钱财全被抢走了……”
太监狼狈逃生,事后勒令荆州知府柯游七日内侦破此案,否则就要他的脑袋。
朝廷对匪盗案限定了侦破期限,逾期不破案会受处罚,而得罪了皇帝身边的亲信宦官,定罪时更要被打击报复,因此“掉脑袋”绝非单纯的威胁。
柯游为保命,千方百计找门路,并悬赏一万两银子追查匪徒。
告示没引来知情者,倒勾出一个狼心狗肺的恶人:黄国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