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第2/3页)
关于她写信劝萧其臻为国献身更是只她独晓的隐秘,这辈子都不会告诉外人。
过了十日,小阿莫特汗派来一支访问队,顺便护送萧其臻来寻□□使节团。
柳竹秋闻讯前往接应,她知道萧其臻不会受苦,也知道他能说动安西娅派兵,多半牺牲了色相,感觉十分滑稽,又明白这想法太不厚道,见了他尽量装得云淡风轻,只字不问他这些天的经历。
萧其臻自觉蒙受耻诟,本来羞于面对她,得知她在战斗中负伤才忍不住去她住宿的帐篷问候。
“只是皮肉伤,已经见好了,大人不用担心。”
柳竹秋笑容满面,搬出可汗夫妇赏赐的醍醐、鹿唇、天鹅炙、元玉浆、野驼蹄等珍贵蒙古美食招待他。
这些都是安西娅帐篷里的必备茶食,萧其臻看到奢侈的食案就忆起那段不堪往事,脸上涂满绯红,半晌方低声说:“多亏小姐费心,本次和谈才得以成功。”
柳竹秋连忙谦辞:“我不过恪尽职守,大人才是鞠躬尽瘁,劳苦功高。”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萧其臻羞耻地扭过头吁叹:“我受形势所迫做出那种丧身辱行的事,来日该如何面对君上同僚。”
他本是自厌,怎料柳竹秋会错意,以为这是在埋怨她写的那封劝说信,思忖:“他在此类事上最是循途守辙,不近人欲。失身于那安夫人,虽不至像贞烈女子那般自戕守节,也难免留下阴影。我得设法开导才是。”
先亲手夹了两块奶酪丹放到他跟前的小碟子,请他品尝。
萧其臻勉为其难拿起筷子,她趁机说:“大人看汉唐那些和亲的公主如何?”
萧其臻知她想借喻安慰,住筷说:“公主和亲名正言顺,岂似无媒苟合,浊滥娼淫。”
柳竹秋嬉笑:“大人莫不是惋惜春光短暂,想做那小阿莫特汗的继父?”
萧其臻心窍都被怒气堵住了,丢下筷子起身欲走。
柳竹秋急忙站起来挽留,连连道歉:“我不该乱开玩笑,望大人海涵。”
她下意识扯住萧其臻袖子,回过神来赶紧撒手。
萧其臻从头皮到脖根无处不红,恼怒分成两部分,一是怪她任意揶揄。二是怨她不拿自己当回事。
柳竹秋这边也很冤枉。
她和萧其臻并无男女情愫,不会嫉妒吃醋。
再者她对风月一事的态度向来开化,认为情爱乃人之天性,无论男女只要不对人事产生危害,皆可随心所欲。
何况这世道本未约束男子的贞操,那些德高望重的士大夫还多是秦楼楚馆的常客呢,萧其臻和安夫人春风一度根本无伤大雅,他如此介意就显得有点矫情了。
她的目的是消他的块垒,当然不能拿这些心里话给他添堵,耐着性子疏解:“大人说服安夫人驰援安腊塔汗,助其剿灭叛军,使得安腊塔汗接受我方的和谈条件,为朝廷节省了二十万岁币。想当年汉武帝为征服南越,还派安国少季对南越樛太后使美男计呢。可惜安国少季无能,导致计划失败。何似大人圆满完成任务。以我看您不仅无愧朝廷君父,还能功标青史呢。”
见萧其臻只是叹气,她更卖力劝导:“为人者不羞小节而耻功名不显于天下,可惜那安夫人只恋男色,她若喜欢女子,不消大人出马,我就先代劳了。”
她一心说服萧其臻以平常心看待“委身”,言辞难免夸张些。
萧其臻惊愕地看向她,情急教训:“这话你可千万不能对外说。”
他已看破柳竹秋与太子的暧昧,怕太子为此怪罪她。
柳竹秋只当他嫌自己放浪,想起他们刚认识那会儿,她不愿接受他的原因就在于他刻板保守,食古不化,既然想让他死心,不如趁此刻披露要点。
敛笑严肃道:“我当大人是知交好友,眼下聊到这个话题,不妨直抒己见。我一向讨厌女子三从四德,更烦那些贞妇烈女的故事。荒淫无度固不可取,风流快活却未为不可。就拿安夫人的行为来说吧,你看她一眼就能识别男人的优劣,多有眼色。不浪费时间直接将男方掳去做客,多么豪爽。不用暴力逼迫,让男子自愿就范,这叫有风度。期间热情款待,事后慷慨馈赠,可谓仁义。尤为难得的是欢好数日便主动放手,高高兴兴送男方离去,此等潇洒世间几人做得到?依我看她这叫好色有品,纵欲守德,乃天下第一豪放女,我不仅不鄙视,还打心眼里钦佩呢。”
萧其臻判断不出她这是真话还是气话,挢舌钳口愣住,双手不知该往哪里放,只好紧紧揪住衫摆。
柳竹秋估计他会自作多情地认为她在赌气,强势粉碎他的幻觉。
“大人认识我的时间不短了,但尚未真正全面了解过我。我这个人的是非观并不完全随大流,不仅视程朱理学为糟粕,就是读《论语》、《孟子》、《六经》,看里面夹杂了太多史官、臣下和孔圣一些糊涂弟子的片面论述,并非全是圣人的理论,也只捡自己认可的部分信奉。说我离经叛道,悖逆无礼都无妨,但如果令你感到失望,我并不觉得责任在我,我自始至终都是这个样子,以后也绝不会照着他人的喜好过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