组曲四 丫头,我好难过(第2/7页)
韦明伦胸有成竹:"这可不是一般的女人,是他的梦中情人。"老梁说:"啥女人他都不会见,他心里只有十几年前养的那只母鹅。"
"大叔,是天鹅好不好,什么母鹅……"韦明伦啼笑皆非,"不过你还真说准了,来山庄的就是他心中的天鹅,名字叫舒曼,你告诉他就行了。"
老梁如实把韦明伦的话转告给杜长风,他当时正在书房作画,一听到舒曼的名字就搁下画笔,发了个短信给韦明伦:"你确保她有活口回去?"
韦明伦哈哈大笑,回了短信:"我会要老梁先把你喂饱,再送她来。"
杜长风答复:"那就来吧。"
于是韦明伦把舒曼带到了卧虎山庄,当然,他跟杜长风私下发的短信舒曼并不知情。"她终于是来了……"杜长风叹息着,差不多是彻夜未眠。他期望见到她,又害怕见到她。面对她,他总是很无力。
舒曼是傍晚时候到的,简单吃了顿晚饭,杜长风把她叫到山海居的书房谈话。冬日的卧虎山庄显得格外寂静,后院竹林传来此起彼伏的沙沙声,傍晚时分下起了小雨,雨声,风声,伴着竹林的沙沙声在寂静的傍晚格外动听。天气预报说晚上有雪,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虽然外面寒风刺骨,屋里开着暖气,倒是温暖如春。四面墙,有三面墙全是书架,古香古色的深色黄梨木很显气派,舒曼认得那种木头,非常稀有昂贵,父亲的书架就是这黄梨木。满室都是书墨香。正对着门的雕花窗棂上,居然还贴着梅花图案的剪纸,房中间摆着檀木沙发,坐垫柔软而舒适,茶几上搁着一杯还在冒着丝丝热气的清茶,茶香混合着书墨香,令旅途疲惫的舒曼顿觉放松了许多。
然而,两个小时过去了,杜长风压根就没有"谈"的意思,自顾站在窗前一根接一根地抽烟,不知道在想什么。
"茶都凉了。"舒曼打破沉寂,提醒他,她已经枯坐了很久。
"凉了自己添,壶里有开水。"杜长风漫不经心地说。他穿了件蓝色绒布的睡袍,坐到舒曼的对面,样子慵懒,却自有一种不羁的风范,舒曼很少见有人穿睡衣都这么倜傥自如的。"话先跟你说清楚,你来玩可以,如果要提到演出的事,你立马给我走,一分钟也不要多留……"舒曼还没开口,他就给她来了个下马威。这是他一贯的作风。上次在他海棠晓月的公寓里,他也是给她来这么一手,让人措手不及。舒曼瞪大眼睛想着怎么反击,他拿起茶几上一个电动剃须刀,吱吱地剃着胡须,眼睛根本不朝她看,"我决定了的事是不会改变的,你走吧。"
舒曼原本对他的看法有些改观,不想他竟然这么不知好歹,她恨不得端起茶往他脸上泼去。
这时候他已经剃好了胡须,干脆把腿放到了茶几上,厚厚的缎面拖鞋在舒曼面前放肆地摆着,甚是招摇。舒曼知道他是故意的,挑战她的耐心。可她没有耐心跟他耗,直直地看着他,声如蚊蚋:"韦明伦有没有告诉你?"
"什么?"
"我可能活不了多久了。"
"……"
"也许连来年的春天都看不到了,"舒曼失神地瞅着他身后墙上的书架,轻轻抿一抿嘴,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缓,"我知道,像我这样的人是没资格得到同情的,可是心里不能说没有遗憾。原先韦明伦劝我登台我抗拒,可是当我从医生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死期不远后,我反而发疯似地想登台,今生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我想给自己的人生来一个完美的谢幕,用音乐为自己送行……"
"……"
"我不能求其他任何人,只能求你,给我这次机会,让我死在舞台上也好,即便我没有资格选择死去的方式,我还是希望你能让我……"
"闭嘴!"他终于打断舒曼的话,眉头皱着,嘴角的线条绷得紧紧的,眼神如两柄闪着寒光的利刃,仿佛是先从自己的身体里拔出来,然后刺向她的,似要跟她同归于尽,"我不会允许你在我面前死去,从而让我一生来凭吊你!我不会给你这样的机会!"他突然提高嗓门嚷道,下颌刚刚剃过的胡楂,根根凸起,仿佛随时都会刺破皮肤冒出来。
"可你不是上帝,你左右不了我的生命!"舒曼也嚷道。"我就是上帝,你一个人的上帝!"他也嚷道,两道浓眉竖起,如果不是了解他这个人,肯定会被他这个样子吓倒。但舒曼知道他就这臭脾气,这个时候又不能跟他死杠,只能凄凄哀哀地说:"好,如果你是我的上帝,那你告诉我,到了我这份上,我该怎么办?明知道所剩的日子不多,却并不想就此安静地死去,我不是张爱玲,她辉煌一生传奇一生可以平静地死在自己的卧室里,可我过去所经历的人生已经一塌糊涂,为什么到死连最后的心愿都不能实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