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第7/9页)

肃柔听祖母思虑得周全,心里反倒愈发沉重了。

其实照着她的希望,是有合适的人家,赶在官家行事之前定亲,这样便能断了官家的念想。但大多数人家还是心存顾虑的,就连王家太夫人的意思也是如此,半个月内若是朝廷没有动静,再来考虑为孙子提亲。太夫人不知其中缘故,觉得万一运气好,扛过了这半个月,孙女就能正常婚配了,但这半个月对肃柔来说何其艰难,她甚至有些不敢再去温国公府了,害怕哪一日会遇见官家,会听见最不想听见的话。

望一望祖母,她脸上的笑容掩不住,已经开始为她考虑将来婚后的安排了,然而这份心,怕是要白尽了。

肃柔原先不想告诉她的,说了怕徒增烦恼,可见祖母对她的婚事那么上心,再瞒下去,日后出了变故,难免大伤人心。

于是她微微挪过去一些,轻声道:“祖母,暂且不要去想那些吧,一切顺其自然反倒更好。”

太夫人原先兴高采烈,但听她这样说,便有了不好的预感,犹豫了下道:“怎么了?嫌王家四郎年纪大么?”

肃柔说不是,见绵绵愕着两眼望自己,不由尴尬地笑了笑。

绵绵耿直起来不带拐弯,冲口道:“阿姐先前连鳏夫都能接受,这个没成过亲的,怎么反倒推三阻四起来?”

大家都不解,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肃柔支吾了半晌才把实情告诉太夫人,末了道:“谏议大夫进言,其实只是说中了官家的打算而已,并不是官家碍于朝中风向,才考虑让我重入禁中。所以咱们如今做什么都是枉然,事到临头,该进宫还是得进宫,祖母别再为我操心了。”

这番话说得太夫人愣住了,一时车内静默下来,只听见车外蝉鸣声震天,谁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直到回了岁华园,太夫人也不得展颜,元氏同她说起金翟筵上的所见所闻,说有两家对寄柔很有些意思,请太夫人参详参详,太夫人也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到最后沉沉叹了口气,让在场的人都不明所以,面面相觑起来。

“祖母……”肃柔轻轻唤了太夫人一声。

太夫人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不合时宜了,忙换了个笑脸道:“今日孩子们露了面,有心的人家自然会陆续登门,且不用着急,婚姻关乎一辈子,仔细再三比对了才好。”心里惆怅得厉害,也不能应付太多了,便发了话道,“大家都累了,回去歇着吧!”一面嘱咐元氏,“尚柔的婆婆说安哥儿这几日疰夏得厉害,你打发人过府问一问,看看究竟怎么样了。”

元氏应了个是,带着众人行礼退出上房,才刚要出园子,次春从里面追出来,唤了声大夫人道:“老太太吩咐,等大郎主回来了,请大郎主来岁华园一趟。”

元氏哦了声,不知道太夫人有什么打算,回到自己的院子里换了身衣裳,等着张矩下职回家,却左等又等不见人影。派到侯府去的婆子倒回来了,说安哥儿已经好些了,愿意吃些东西了,复又道:“侯府内宅确实乱得很,奴婢才去了一会儿工夫,就听见妾室院里吵闹。我们大娘子倒很从容,只说不必管她们,让带话给夫人,安哥儿一应都好,请老太太也不必担心。”

元氏叹息:“遇见了这样人家,都是命,或者等孩子大些,陈郎子收了性子,慢慢就会好起来吧!”

反正就是一切看老天的,等着时间去平息一切。

这头正说着话,听见廊上女使回禀,说郎主回来了。元氏忙起身迎出去,见张矩脸上酡红,身上还带着酒气,那味道难闻得很,直冲鼻子,便嘟囔着抱怨:“大白天的,又上哪儿喝去了。”

张矩道:“一个同年要上外埠任职,大家起了筵,替他送行。”

元氏把老太太召见的消息告诉他,他不敢怠慢,但又忌惮自己身上不洁净,擦洗过后换了衣裳,等酒气散些了才入岁华园。

女使引他进花厅,绕过屏风就见太夫人闭着眼,撑额坐在榻上。他上前唤了声母亲,太夫人方睁开眼,指了指边上圈椅让坐。待他坐下,又是半晌无语,闹得他都彷徨起来,忍了又忍方道:“母亲有什么话要吩咐儿子,只管说罢,就算遇上了难事,一家子齐心协力,没有度不过的难关。”

太夫人听了,垂着眼点了点头,结果把实情一说,连张矩都愣住了,才发现有的难关,真不是靠决心就能撑过去的。

“这事情……棘手得很。”张矩对插着袖子愁了眉,“既然官家有心,咱们又能怎么样呢。”

太夫人道:“就没有办法可想了吗?你与苏贵妃的兄长不是交好吗,看看能不能通过他,向贵妃递个话。”

张矩连连摆手,“男人家,哪里会过问这种事。况且贵妃掺合,岂不有争宠的嫌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