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第2/7页)
我又将苏东坡的词抖将出来,“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发如霜,”我加一句,“我相信你还是老样子。”
“你瞧我的皱纹。”他有点无奈,“爹妈都说我非常沧桑。”
我无言。
整个餐厅只剩下我们两人。
他忽然把大手放在我手上。
“你没有留长指甲。”翟君说。
“不行呵,你也知道我现在做这一行……”我没有把手缩回来。
他的手很温暖很温暖。
“结婚,是很复杂的一件事吗?”他淡淡地带起。
我有点紧张,又有点悲哀,这一刻终于来临,但我并没有太快乐,我只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我说:“未必,丰俭由人。”
呵,我真佩服自己,到这种关头还可以挥洒自如地说笑。
他点点头,半晌没有下文。
翟君这人是这样的,思考的时候比说话的时候多。
又过很久很久,雨渐渐止住,他说:“走吧。”
我便与他站起身就走。
他终于提起婚事。
我并不觉得有第二个春天来临,但我会得到个归宿。
紧张逐渐过去,我觉得一点点高兴,渐渐这点高兴就像一滴墨滴入水中,慢慢扩大,一碗水就变成淡黑色,淡黑,不是浓黑。
我现在的快乐,也就止于此。
消息很快传开。
子群诧异地问:“姐,你在行蜜运。”
“谁说的?”我不想承认,万一不成,也不必难下台。
“姜太太。”
“谁是姜太太?”我莫名其妙,这些神秘的包打听。
“同姜先生离了婚的姜太太。”子群说,“那个爱穿灯笼裤的老女人。”
“你说她老?恐怕她不承认。”我记起来了。
“也许只有三十多岁,但却老给我一种住家风范,”子群笑,“你是不是在蜜运嘛。”
我抢着问:“这个姜太太怎么说?”
“他说看见你跟一个男人看电影,亲密得很,跑来问我,我说不知道。”
“姜太太以为我不肯透露,便朝我道:维朗妮嘉,如果史医生太太还嫁得掉,我应该没问题,是不是?”
子群一脸笑容。我想到姜太太穿着灯笼裤,背着金色小手袋的模样,忍不住伏在桌上笑得呛咳。
我抬起头来,“她以为我跟她条件相彷,我如有男友,她也能有人追。”
子君点点头,“不错。”
我问:“那为什么伊莉莎白泰勒嫁过七次,有些女人一世做老姑婆?”
“你问她去。”
“我比姜太太可爱得多了。”我夸张地作个神气状。
子群也凑趣地说:“谁有胆子把你们两个人的名字一块儿念?”
我还在琢磨这个女人的话。
子群:“你别说说就说到别处去,这消息到底是真是假?”
“真的,我们还在走的阶段。”
子群跳起来,“真的?人品怎么样?”
“一等一。”
“哗,身家清白?职业高贵?”
“然。”
“几时让我们见见?”
“十划还没有一撇,见什么?”
“你们到什么阶段?”
我仰起头想一想,“喝啤酒的阶段。”
“当心变为兄弟姐妹!”
我笑一笑。
“他知道你的事?”又来了。
“是安儿介绍我们认识的,你说他知不知道?”
“安儿,越来越糊涂。”
于是我将来龙去脉说一遍。
子群张大嘴:“奇遇奇遇,姻缘前定。”
我说:“我还没嫁过去呢。千万不要把这件事在爹妈面前提起,还有大哥大嫂,反正嫁得掉大家坐下来打牙祭有顿吃。”
“请他们吃?他们不配。”子群噘嘴,“人谁没有高低起落,就咱们一家特别势利。”
我沉默一会儿,“也许我在得意的时候颇有小人踌躇满志之态,得罪人。”
“姐,你怎么把一切事都揽上身?”她有点不忍道。
“哎,我特别喜欢别出心裁,独树一帜,我不姓赖,凡事都是我自己学艺不精;老公跑掉,我学艺不精,与人无尤;家人瞧不起我,亦是我学艺不精,不讨人喜欢。”
子群不搭腔。
我叹口气。
她说:“你要把他抓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