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第8/8页)

涓生一向体弱,拿不定主意,买层公寓都被经纪欺侮,一向由我撑腰,日子久了,我活脱脱便是个凶婆子,他是老好人。

好了,现在他另外找到为他出头的人了,不需要我了。

我坐在床边,对着床头灯,作不了声,偌大一张床,怎么题呢?

我根本没有独个儿睡过一张床,儿时与母亲挤着睡,子群出生便与子群睡,嫁到史家名正言顺与丈夫睡。开始时涓生有鼻鼾,我失眠,现在听不到他那种有节奏的呼噜呼噜,我反而睡不着。

天下的弃妇不止我一个人,她们都是孤枕独眠,还有似唐晶般的单身女子,她也不见得夜夜笙歌,到街上胡乱扯个男人回来伴眠,我绝望地想,我总得习惯下来。

我害怕,一只石英闹钟嗒嗒地响,我喉头干涸,无法成眠,家中一向没有安眠药,涓生从不赞成将药带回家来。

正在这时候,房门被轻轻推开。

我问:“谁?”

“妈妈,是我,我睡不着。”是安儿。

我说:“过来跟妈妈睡。”

“妈妈,”她钻进被窝,“妈妈,以后我们会怎么样?”

我听见自己坚定地说:“不怎么样,照以前一样的生活。快睡吧,明天还要上学。”

安儿似乎放心了。

我伸手熄了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