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记 金玉盟·将相和(第3/4页)
“有吗?”胡梦蝶随口问,“戏单上没见有这一出。”
“都唱完了。”四少站起身来,拂袖掸一掸衣摆,似在自言自语,“戏听过了,我也回去了。”
可蕙殊坐着不动。
“小七?”四少微微皱眉。
蕙殊坐得端端方方,毫不客气将他顶了回去,“我想听的戏还没开唱。”
傅府宴罢,宾客鱼贯告辞出来,天色已黑尽。徐氏夫妇住在城中,与薛、祁二人所居别墅相隔路远,便在傅府分道而行。司机在前面沉默开车,后座上蕙殊与四少也一言不发。
“她走时,你是想去见她的吧。”蕙殊打破沉默。
四少不语。
“我不肯走,是不是很不识趣。”蕙殊笑笑。
他平静地目视前方,缓缓道:“我若想见她,谁也阻拦不了。”
蕙殊语窒。
“对不起。”她咬唇,将脸侧向车窗,“当日贝儿说得很对,我太天真,想得太容易……这样的秘书,我终究做不来。”
“好。”四少终于开口,“三天后,我离开北平,你回家去。”
他的语声没有一丝波澜,也没有半点征询的意思,“季麟兄会派专人送你,若你想去找贝儿,也可请他安排。”
“谢谢。”蕙殊挺直身子,伤心难过到极处,反而说不出话来。
“我在北平的事情已办完,你协助得很好,是十分称职的秘书。”他淡淡侧颜,此刻看去冰冷得像雕像,原先的温柔全是假象,这才是真正的他。
“启程之日,你的薪资由季麟转交。”
呵,原来还有薪资。蕙殊哑然失笑,当日她都忘了问他薪酬,忘了自己是被雇佣,还以为真的做了他的红粉知己。原来至头至尾,他仍是个商人,真正的商人。雇她来北平,仿佛只是为了陪他吃喝玩乐,并遥遥望一眼旧情人。
车已在寓所前停下。司机拉开门,他下了车,伸出手来搀她。蕙殊猛地推开他,跑上前台阶,大步向寓所大门而去。门半掩着,里头灯开着,佣人并没有迎出来。
一线橘色灯光从门隙里照出,投在门前台阶上,照亮倦客归家的路。是的,她只是客,这里不是家。蕙殊眼前模糊,泪水将光亮变得愈发蒙眬,耳中听见他在后面唤了一声,似叫她站住。她越加快脚步,伸手便去推门。
身后脚步声急,有人疾奔而来,猛然将她拦腰一圈,重重推向门旁。咔嗒金属声里,一柄乌亮的枪已在他手中,拔出上膛,对准门后。蕙殊醒过神来,惊觉往日仆佣见车到门口,都会出来迎接……今日却没有一个人影,只有暖暖灯光亮着,前园里安静得不同寻常,连花园里的小狗也没有叫。
他挡在她身前,凝神戒备,下巴绷紧。里面寂静无声。他以目光示意她回避,枪口轻轻将门顶开一点,猛地转身,抬脚踢开房门——
一个低柔语声从里面传来。
“晋铭,别来无恙。”水晶吊灯照得客厅一片灿亮,深蓝天鹅绒沙发正中,端端坐着那惊鸿一现的女子。吊灯下细长的坠子被风吹得泠泠有声,细碎光晕在她身上摇曳。蕙殊有些目眩,在这境地,呼吸都变得多余。身旁没有声响,他似也屏住了气息,静静望住她。
整个世界,在这一刻,只是他与她的。
北平冬夜又干又冷的空气,吸一口也呛得喉咙生疼。终于,他先开了口,“霍夫人。”语声冷涩,竟不像是他的声音。
霍夫人徐徐起身,立在摇曳光影下,遗世独立之姿,叫人不能直视。“把枪收起来。”她微低了下颌,显出婉柔姿态,语意却坚决。四少无声地笑,抬手做出投降姿势,并不将枪放下。二楼扶栏后面悄无声地站出四名黑衣男子,目光锐利,手藏在大衣底下。
蕙殊变了脸色。
四少视若无睹,一步步朝她走去。霍夫人眉头微皱,一瞬不瞬看着他走近。他笑着举高双手,枪在手中仿佛只是一个玩具,“何必如此,我早已是你的俘虏。”说着,他一松手,将枪抛在她脚下。看着他脸上嘲弄笑意,霍夫人唇角微抿,目光幽深。
四目相对,刹那凝滞。
旋即她转过目光,朝他身后的蕙殊淡淡颔首,“祁小姐,抱歉,请到楼上稍事休息。”蕙殊明白这是要她回避之意,然而肩头却被四少稳稳揽住。
“不必见外,小七是我的人。”他哂然一笑。蕙殊似被火星烫到,耳后热潮涌起。
霍夫人面无表情,侧过脸冷冷唤了声,“许副官。”走廊柱子后面转出个身穿黑色大衣的年轻男子,面容英俊精悍,以笔挺的军人身姿向她立正。“你带祁小姐上楼休息。”霍夫人看也不看四少,语声透出不容回绝的强硬。
“是!”许铮靴跟一叩,锐利目光转向蕙殊,“祁小姐,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