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第3/4页)

【“连自我意识都没有的人,不被笼子关住,也飞不出狭窄的天。”】

男孩的话一遍又一遍回荡在耳边,山吹律理咀嚼“自我意识”几个字,怀疑果戈里在骂她,又感觉心里空落落。

她到底,缺失了什么?

山吹律理接下了比往常更多的任务。是和果戈里赌气,也是和她自己赌气。她满世界乱跑,任务完成后在城市里逗留越来越久的时间,踩着死线回到实验室,像是这样就能证明她的自由——别的实验品哪怕多留了半个小时,博士都会毫不留情地惩罚他们。

只有她,唯有她,博士甚至会笑着问她玩得开不开心,要不要休息一段时间再去下个任务。

“博士。”有一天,山吹律理忍不住问,“你不担心我不回来吗?”

“怎么会呢?”男人笑着摆摆手,“山吹,小山吹,除了这里你还能去哪儿?”

被人豢养在笼中的鸟……无论飞了多久多远……哨声响起的那刻……又复投入笼中……

“山吹小姐,情报有误,目标已经撤离了。”耳麦中辅助人员焦躁地说,“请您先回基地,等我们的情报人员处理好后续。”

“我要在这里呆一会儿。”山吹律理站在空荡的房屋客厅中,掐灭了耳麦。

换成别的实验品忽然任性,辅助人员早就催动实验品戴在手腕上的手环用电流严惩他们。可山吹律理从来不戴这玩意,电流的惩罚对她如毛毛雨般可笑,辅助人员只能深吸一口气,先招呼同伴回去。

“没事,山吹小姐会自己回来的,和她以往一样。”他在公共频道说了一声,带人撤离这栋主人早已离开的房屋。

山吹律理的任务是暗杀一位携带科研资料离开俄罗斯的学者。他隐姓埋名带着妻子和孩子住在这栋房子里,直到有人通风报信,成功赶在实验室来人前带着全家逃离。

他们走得很匆忙,只带了少量必需品,客厅里家具齐全到能够拎包入住的程度。

温馨的、充满生活气息的房屋。山吹律理走上二楼,老旧的楼梯在她脚下嘎吱作响,楼梯扶手上残留着小孩用蜡笔画出的花朵和太阳。

二楼有三间房,其中一扇门上用稚嫩的笔触写着大大的【欢迎来到小猪的梦想乡】。

字很丑,甚至有拼写错误,可谁都不会计较这个,那股天真浪漫的感觉足以让铁石心肠软化成一团柔水。

山吹律理小心地推开儿童房的门,她踮着脚避免踩到满地的蜡笔和画纸,安静地环视周围。

这间房里住了位小小的梦想家,未来的大诗人。

书桌上有一本厚厚的手写诗集,不押韵,字体歪曲不齐,书页和饼干渣黏在一起。

山吹律理翻过夹著书签的一页,是那个孩子在离开前写的最后一首诗。

我养了一只鸟,它有赤红的尾羽与尖锐的喙。

我撕碎面包给它,喂它喝水,掏空枕头的棉花为它做窝。

我养它很久,不让它飞。

隔壁的朵纳说放飞它吧,如果它爱我,它会再回来找我。

妈妈说放飞它吧,我给它食物,它饿了渴了会回来找我。

我问它,你会回来找我吗?

它尖锐的喙戳破我的手指,它扯下赤红的尾羽扔在笼底。

它迫不及待钻出狭窄的鸟笼,冲入天空电闪雷鸣的乌云。

我于是明白,即使闪电劈裂它的身体,它也永远不再回我的笼里。

滴啪。

骤雨打湿窗沿,窗帘在风中鼓动,从淅淅沥沥到瓢泼大雨,这座边际小城的天气变幻无常。

早已失去人气的屋内,站在窗边的人安静地合拢手写的诗集,端正地放回书桌原位。

“我该多读些诗。”屹立在书桌前的少女喃喃自语,“去书店里买一些……我有钱吗?”

好像没有,给实验室干活是纯粹的打白工。

她从前到底是为什么会认为那样的生活毫无问题?像个小傻子一样被人蒙蔽。

“亏大了。”山吹律理将碎发挽在耳后,耳麦落地,被碾成细细的粉末。

她拉开窗户,狂风吹起黑发,少女跃入暴雨之中。

电闪雷鸣之间,她赶去清算风雪下的罪孽。

“我欠果戈里一个人情。”

山吹律理对太宰治说:“魔人费奥多尔是果戈里的朋友,这是我放过他的全部理由。”

不出山吹律理的意料,她二进猫咖的事情果不其然被男朋友发现了,小气宰咪当场气成河豚。

“我不是为了撸猫才去猫咖的,也绝对没有野猫比你好撸的意思。”山吹律理举手投降,“被告申请十分钟辩护时间。”

法官气哼哼地点了点脑袋,一副我看你能找什么借口的表情。

“我在猫咖遇见了费奥多尔。”山吹律理顿了顿,“本来,我本来是想拎他的人头哄你开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