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第2/2页)

身在刑部,见惯大风大浪的崔慕礼对这点小花招毫不在意,眼皮也不掀地道:“今日事我会如实上禀,你无需担心。”

崔慕礼虽是刑部小小主事,但承宣帝对他甚为青睐,他若如实上禀,有心人想无中生有、借题发挥,也掀不起大风大浪。

“那便劳烦崔兄。”周念南装模作样地朝他作揖,挑高右眉,眼里浮现三分邪气,“既然如此,我们便来聊聊其他的。”

比如……那群王八羔子里,该拿谁先开刀为好?

*

诸事商定,回到府中已是深夜。

定远侯夫人并未入寝,还在殿中等候。见周念南归来,身上并未受伤,这才堪堪放下一颗心。

周念南安抚好她的情绪,将后续简单说了一遍。

“当真是歪打正着。”她轻拍胸口,心有余悸地道:“若不是谢姑娘的一番话,或许真要多生事端。”

周念南端茶的动作一顿,“谁?”

“谢姑娘,崔二公子的表妹。”定远侯夫人提醒:“我们住清心庵时,她来拜访过我,还送来一篮柿子,你不记得了?”

“我……”周念南一时忘记要喝茶,舔舔干燥的嘴唇,道:“我记得,母亲,此事与她有何干?”

定远侯夫人将当日对话徐徐道来,忆起白日惊险,不由双手合十,闭目虔诚道:“清心福气之地,菩萨善赠机遇。南儿,你替我准备份厚礼,改日赠与谢姑娘。”

周念南不知怎的,有些笑不出来,闷声道:“瞎猫碰上死耗子而已,母亲何须放在心上。”

定远侯夫人心道非也:言官最善诡辩,若被他们揪住把柄,少不得去御前狠狠参上一本。又或者疏忽大意,少带了侍卫,她和南儿恐怕都无法脱险。

“因者能生,果者所生。有因则必有果,有果则必有因,是谓因果之理。①”定远侯夫人斜他一眼,嗔道:“谢姑娘随口之言,我却从中得到警示,此乃佛意。如若不然,言官在圣上面前弹劾定远侯府不体民难,穷奢极欲……倒不是我怕那些个言官,但落人口舌,总会替娘娘惹来非议。”

她见幼子待谢渺特殊,便推波助澜一把,瞧瞧是否能生出猫腻。可见他英眉紧拢,郁色浓浓,心底便生出几分怀疑。

“怎么,你不想与谢姑娘打交道?”

周念南对她的问题充耳不闻,烦躁地捻了捻手指,不住地来回踱步,“母亲您……当日我问她拜访所为何事,您怎么没说?”

定远侯夫人便道:“你亲自去问她,不是更好?”

好个球!

周念南真想骂人,偏偏这是亲娘,打不得更骂不得!满腔郁火都化作棉花,从喉咙塞到心底,堵得人烦闷万分。

他扔下一句“我心中有数,母亲莫再多事”,便匆匆离开,颇有恼羞成怒的风范。

定远侯夫人是七巧玲珑心,稍作思考便明白过来:这小混球,定是误会得罪了谢渺,知晓真相后迁怒到了她头上。

得得得,行行行,你厉害,那便拭目以待,看你几时能开窍!

*

周念南回到院中沐浴梳洗,草草用过宵夜,明明忙碌一天已疲惫至极,熄灯后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一闭眼,那日与谢渺的对话便如潮涌上。

“谢渺,你是什么身份,崔二是什么身份?想要攀崔二这根高枝,你够格吗?”

“无利不起早,你既然去,定有目的。”

“谢渺,我劝你收起那点小心思,崔府不是你能踏进的门槛,我定远侯府更不是。”

……

他脑中生出两个小人,伸长脖子,口沫横飞地辩论。

——瞧瞧瞧瞧,你都说了些什么混账话!

——谢渺难道没错吗?她为什么不干脆点,将她与母亲的对话如实告知我?

——她说了你会信吗?

——她总要先告诉我,我才能选择信不信。是她隐瞒在先,我错怪她别有用心也情有可原!况且了,是母亲机警,功劳算不到她头上!

——行,那你就当没这回事,晚安了,拜拜了您内。

周念南困得上下眼皮直打架,意识模糊之际,脑中浮现一双泛着泪光,悲愤而委屈的眼眸。

像明亮光洁的月落入水中,本该清辉动人,却被风轻易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