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首身离兮心不惩(第3/5页)

郭典坐在一侧,倒是愈发无言,因为他确实没什么好法子。

这年头对俘虏普遍性只有三种处置方案:

当先一个,叫做杀人立威,也就是杀俘,不过汉军终究是要考虑杀俘引来的不良反应,所以一般还是要等到战事最后才会真正下手,来次狠的。

实际上,按照另一个时空的历史而言,皇甫嵩和朱儁前期在长社、汝南都没有明文战后杀戮记载,广宗则是黄巾军悲壮投河,而一直到双方打到最后,才分别于南阳、下曲阳有了杀俘和筑京观的明文记载。

其次一个,自然就是就地安置了。但这样的风险也毋庸置疑,军中高层从统治者的角度看过去,反而最腻歪这种处置方式。

而最后一个,则是吸纳招降。这在人力作为宝贵资源的时代也是很普遍的做法,而公孙珣、皇甫嵩、朱儁作为仓促出兵的典型,其实前期都有从黄巾军中招降的举动。

但是,战事来到这一步,就此地而言,汉军早已经不缺兵力的了。甚至于身后负责补给的郭勋屡屡来信,言及后方府库渐渐空虚,民心不稳,而公孙珣和郭、冯等人都反而有了选优汰劣,减轻后勤压力的意思。

这个时候留着俘虏做降兵,着实不智。

也就在这时,众人疑难之际,主帅公孙珣忽然提出来,将俘虏分散发卖出去,从幽州各边郡世族,到冀州本地的大户豪右,分别动员起来吸纳这股人力……毕竟,这些人本就是反贼,能活下来想来已经足够宽仁了,更别说分散发卖,也能瓦解这些人的组织性。

不过这样做看似面面俱到,但郭典还是第一时间就意识到此举的荒唐之处……且不说发卖本身有失体统,真正做下去,一来有力的大豪族怕是也会勾结地方,侵吞这些青壮;二来,却又很可能会演变成地方吏员勒索摊派殷实家庭的手段。

当了半辈子官,郭典对这里面的门道比谁都清楚。

但是,清楚归清楚,郭太守居然想不到更好的解决方法——后勤乏力,战事又在继续,所以俘虏不能留、不能募;为防止黄巾贼死灰复燃,他这个钜鹿太守第一个就不答应就地安置,想来常山相冯歆也不可能答应;而杀俘……

想了半日,不等郭典想出一个主意,那边冯歆已经不耐了:“郭君,你到底执拗什么?如今尚是战事连绵,天下未安的局面,五官中郎将这般处置已经是最好的方式了。再说了,国事艰难,你我这些两千石俱在一起为国效力,便是有些许想法,也该尽量委屈求全,一心一意往一处发力才对,否则何以对父老,对中枢?你当众发怒已然不智。而要我说,这个时候,大家一起听五官中郎将的便是。”

郭典听得此言,又看了看程普和宗元二人的面色,也只能咬牙言道:“既如此,我有一言,黄巾贼中的军官需要……”

“我知道。”公孙珣当即插嘴截断了对方。“郭君安心……黄巾贼中的军官首领一定要区别出来明正典刑;而且还要尽量让他们错开籍贯,并以幽州边郡为先;最后,此事我一力担之,中枢若有诘问,或者西园索要这笔俘虏的货款,让他们来寻我便是!”

郭典彻底无言以对。

“如此不就好了吗?”冯歆见到此事议定,不由奋力一拍面前几案。“此事既然定了下来,过两日咱们便祭祀立碑,再然后便等此战封赏文书到来趁机选优汰劣,最后集中精兵围城……冬日到来前便一鼓作气,拔城平乱,届时便能告一段落了。”

此言一出,帐中寥寥几位两千石反应不一。

如郭典和宗元居然也是神色一松,俨然也是和冯歆一样被战事压得喘不过气来。其中,前者是压力太大,后者则是被战事凸显出了他这个护乌桓校尉的无能,所以皆不堪其重。

而如程普,却是有些失落,很明显,他借着战事一跃成为两千石的校尉,多少是想再跟着公孙珣立些功劳的。

实际上何止是这几个人,自二月黄巾起事以来,真正有本事的人或多或少寻到了一番打破出身、资历桎梏,并一跃而起的门路,所以纷纷有些异样心思;而早就居于高位的文官和无能之辈,却多少想赶紧了结战乱,就此回归‘正轨’。

至于说上首的公孙珣,面对冯歆难得的失态,却是面无表情,若有所思,让人摸不着头脑。

这倒不是公孙珣刻意装模作样,实际上,他真的是在想事情……结合着他自己的军事经验,以及他老娘跟他讲的那些东西,这位五官中郎将正在可惜南阳、广宗将来的数十万俘虏。

毕竟,力有未逮啊!

有了甄氏的辅助,早就在幽州黄巾溃退后一时卷土重来的安利号,倒是轻易便能接手并联合各地官府、豪右消化此地的俘虏,可若论广宗、颍川,甚至南阳的战俘,那便真的力有未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