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土八路进行曲(第3/5页)

第三天晚上集合,在一个大屋子里开会。进屋大门就落锁,外边把枪架起来,里面分局长开始动员。讲几句,有人就哭了。动员完了就换服装,换上便服就上汽车。十几辆汽车直开到黑石礁,下车上船,起锚离岸。

一些人骂骂咧咧的:也不是不去,凭甚麽不先吱个声?这不是糊弄人吗?俺走了,一家老小怎麽办?

中队长说:你们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你们有家小,我不也有家小吗?

情况比较好了,是在农民有了土地以后。

但也不是甚麽问题都解决了。

比起“越穷越革命”来,“越穷越当兵”显然要更接近历史真实些。

“当兵吃粮”,千百年来老祖宗就是这麽传下来的。人们在穷得活不下去时,就去用生命换碗饭吃。如今有了土地,讲良心的中国人中最讲良心的农民,把他们的感激化作了参军参战的热情。但在另一方面,土地也拴住了他们的心,共产党是理直气壮的,农民对共产党也是感恩戴德的,但土地更实在,更有魅力。他们本来没有甚麽奢望,他们只是农民,也只想做农民。而且战争越打越远,还能不能回家?何时才能回家?这对于世世代代在那方天地的士疙瘩里刨食吃的农民,实在是不轻松的。

一住不愿意披露姓名的老人,讲述了一段亲身经历的“光荣参军”。

黑土地特有的南北对面大炕上,挤挤匝匝坐了40多个农民。头上,太阳像个大火球,暑热从窗口一阵阵呼拥进来。灶间两只热气腾腾的大锅下,劈柴噼噼啪啪熊熊燃烧,炕面就像锅底一样烫。

几个工作队和农会干部站在地上,汗流满面地讲着:咱们穷人翻身了,翻身了不能忘本,要参军参战,这不光是报共产党的恩,也是保田保家保卫自己的胜利果实。一人参军,全家光荣。共产党不兴强迫,要向刚才那两个同志学习,自觉自愿……

头上烤着,屁股下烙着,两个农民实在受不了,就欠了欠身子。

农会干部立刻喊起来:自愿了一个!立即鼓掌,上前给戴上大红花。

有吃有喝,不批不斗,就是不能动窝,不能回家。

两天后,全部“自愿”了。

1948年10月21日,东北军区给“军委总政”的报告中,谈到扩军问题时,说:

动员时间短促……动员方式简单(强迫命令方式,相当普遍)。⑹同年9月7日,“林罗刘谭”⑺给毛主席的电报*中,有这样一段:

放松了运动方式之研究,采取了农会的压力,在改正成份的借口下,强制中农当兵,甚至照数摊派的方法。南满新兵入伍后,已开始发现有利用伪满时期躲劳工的方法来躲避参军的(用巴豆使生殖器发肿,伪装梅毒,及假装其他疾病或自伤等)。

同年6月30 日,东北军区司令部和政治部“致各军区并报军委”的电报”中,说:

中农在新战士中占百分之廿到廿五,在土改中被误斗者,占参军中农的二分之一或三分之一以上,思想上与农会对立,对参军不满,有的企图向农会报复,并说贫雇农为自己保果实,他们参军是革自己的命。

“鬼子”、“国际友人”和“同志”

内战不仅使中国人民遭殃,也把一些日本人卷进来跟着受难。

侵华日军头号战犯冈村宁次在回忆录中说,到1946年6月,被俘日军被国民党留用达4万7千多人。被共产党留用的大都在东北,有1万人左右,其中3千人参加了民主联军。

当初,他们中一些人曾欣喜地注视着“皖南事变”,期望能演变成国共两党的全面冲突。当这一天终于到来时,他们却身不由己地成了这不共戴天的两大政治集团中某一方的成员,为他们曾经莫明其妙地仇恨过的“主义”,莫明其妙地战斗了。

一级战斗英雄,现任空军司令员王海的老师,关东军第2航空军第4飞行训练队队长林弥一郎,在凤城县被俘后,很快被送到沈阳,受到黑土地共产党两位最高领导人彭真、林彪的接见。

从兵工厂、到共产党的第一个战车大队和航空学校,在所有需要技术的地方,都能看到昔日可恶的“日本鬼子”,他们都受到礼遇。

1945年11月19H,箫华在《对日人处理政策》*中说:

“东北技术部门全握日人之手,我们建设新东北是离不开这些技术人员与工人。”

“对日各种技术人员加以招收和运用,生活上给予优待,改造思想为我服务,最近招收结果成绩颇佳。”

精明的共产党人,最清楚自己缺少的是甚麽。从开动此刻停在门口的汽车,到组建未来的空军,他们都离不开这些昨天的敌人。没有这些人,共产党人的战争机器上就会缺少许多齿轮,就会运转得不灵活,就要浇更多的鲜血。他们在生活上优待这些人,在技术上让这些人充当导师,轻而易举地就解决了自己的燃眉之急,并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地向着更宏伟的目标迈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