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48章(第10/25页)
8月5日将近黎明的时候,垃圾虫进入锡沃拉,人们还把它叫做维加斯。在最后的五英里中,他不知在什么地方把胶底帆布鞋弄丢了,现在,当他走下弯曲的坡道,他的脚步声听起来是这样的:噗啪,噗啪!像拍打漏气的轮胎。
他几乎耗尽了力气,但是当他走在坡道上,看着堆积的几辆破车和一些被野鸟啄食殆尽的死人时,又不禁微微地感叹起来。他成功了。他已经到了锡沃拉。他遇到而且经受住了考验。
他看到许多下等酒吧间和夜总会,招牌上有的写着“自由空间”,有的写着“兰铃婚礼教堂”以及“60秒婚庆,伴你一生1。途中,透过一个成人书店的平板玻璃,他看到一本名叫《银色幽灵罗斯-罗伊斯》的书,一个裸体女人倒挂在一根路灯柱上。他还看到两张《拉斯维加斯的太阳》,当报纸被风吹动的时候,他不止一次地瞥见报纸上露出的标题:瘟疫肆虐,华盛顿沉默。他看到一个巨大的广告牌上写着:“尼尔钻石1“美国旅店,6月15日到8月30日1。他看到一家似乎只卖结婚和订婚戒指的珠宝店,橱窗上有人胡乱地写着“你活该遭报应,死在拉斯维加斯”。他看到一架翻倒的大钢琴躺在路上,像一匹酣睡的大木马。眼前到处都是这些令人惊奇的东西。
他又往前走,开始看到其他的招牌,火烈鸟,造币厂,沙丘,撒哈拉,玻璃鞋,帝国。但是人在哪儿?水又在哪儿?
垃圾虫漫无目的地走着,信步离开了坡道。他的头向前低着,下巴抵在胸前,边走边打盹。当他的脚绊在了什么东西上,当他一跤跌倒把鼻子撞出了血,当他抬起头判断自己在什么地方时,他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鼻子里的血流在破烂的蓝衬衫上,他毫无知觉。他仿佛还在打盹,而这一切只是在做梦。
一座高大的白色建筑伸向沙漠的天空,像一座沙漠的丰碑,像一根针,像一座纪念碑,每一部分都能与斯芬克斯或大金字塔相媲美。它东面的窗户反射着朝阳的光芒,似乎是一种预兆。在这座骨白色沙漠大厦的前面,在通道两侧,有两座巨大的金字塔。天篷上嵌着一个巨大的青铜徽章,上面刻着一个浮雕,是一只怒吼的狮子的头。
再往上看,是几个简洁有力的大字,也用青铜刻着:MGM大饭店。
不过吸引住他视线的,是立在停车场和通道之间方形草地上的什么东西。垃圾虫定睛一看,立刻陷入了极度的兴奋。他颤抖着,好一会儿,他只能用流血的手支撑着身体,王牌绷带散开的布头垂在两手之间,两只暗淡的蓝眼睛盯着那喷泉,终于,他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
喷泉在喷水。这是一个用石头和象牙建成的华丽建筑,用金子雕镂镶嵌。彩灯环绕着喷嘴,把水变成紫色,桔黄色,红色,绿色;水花落入池中发出连续不断的很响的哗哗声。
“锡沃拉。”他喃喃低语,挣扎着向前。鼻子还在流着血。
他开始蹒跚着走向喷泉。蹒跚变为疾走,疾走变为奔跑,又变为猛跑,直到变为疯狂的冲刺。他结疤的膝盖像活塞一样抬起,放下,几乎抬到了脖子那么高。他的嘴里飞出一句话,长长的一句话,像一面纸旗升上了天空,把高处的人们吸引到了窗前(谁看见了他们?也许是上帝,或者是魔鬼,但肯定不是垃圾虫),当他接近喷泉时,那声音变得更高、更尖、更长:
“锡沃拉……”
后面的“氨音拖得很长很长,是所有在地球上生活过的人都曾听到过的兴奋的声音,直到他用力攀上齐胸高的喷泉的边沿,飞身跃入难以置信的凉爽仁慈的水中,这声音才宣告结束。他能感觉到,周身的毛孔如千万只嘴巴一齐张开,像海绵一样吸着水。他尖声大叫。他把脑袋埋在水中喷着鼻息,然后伸出水面,又是打喷嚏又是咳嗽,把血、水和鼻涕一齐溅在喷泉的边上,接着又把头低下去,如牛喝水一般痛饮。
“锡沃拉!锡沃拉1垃圾虫狂喜地喊着,“我愿为你而死1
他用狗爬式游了喷泉一周,又喝了一回水,然后爬出喷泉,笨拙地倒在草地上。太值得了,所有的一切都太值得了。突然胃里一阵痉挛,他开始大声呕吐起来。即使是呕吐也让人觉得痛快。
他站起身来,用爪子般的手支撑着身体爬到喷泉边,又开始喝水,这次他的肚子感激地接受了这份礼物。
然后他像一个灌满水的山羊皮,蹒跚着走向夹在两座金字塔中间的雪花石膏台阶,这台阶一直通向神奇的宫殿大门。刚上了一半,又是一阵痉挛,疼得他弯下了腰。等这阵疼痛过去,他东倒西歪地爬上台阶。门是旋转式的,他用尽吃奶的力气让它转动起来,走进了门廊。门廊约有一英里长,铺着地毯,很华美。脚下的地毯是桔红色的,厚厚的,又豪华又舒适。里面有一张登记台,一张邮寄台,一张服务台和几个出纳员窗口,都是空的。在他右边,带装饰的栏杆外面是俱乐部,垃圾虫敬畏地看着密布的自动售货机像许多士兵在列队休息。此外还有轮盘赌和赌桌。靠近大理石栏杆的地方有纸牌赌桌。